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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看着用毛巾擦头发的顾顺,微微发怔,除了顾顺进门那一眼,他好像就没机会再仔细看看顾顺,现如今有机会了,自然盯着他的脸仔细端详。
顾顺不止瘦了,还黑了些,但是眼神愈发坚毅自信,说起来也可笑,他与顾顺相识到相处不过三个月,此后便分开大半年,可那不足百日的相处,却好似近在眼前,此时的顾顺,温客行看着有些陌生,但是更多的是亲切,他仍旧盯着顾顺,一刻也未转眸。
“你睡哪边啊?”顾顺擦干头发,将毛巾扔在椅子上,抬眼问道,见温客行不答,又问了一句。
“啊?”温客行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怎么,看我看入迷了?”顾顺开着玩笑,“我问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是呀,我在看哪里来的黑山怪,又瘦又黑,莫不是冒充了顾顺来骗我的。”温客行并不示弱,还嘴道。
“别提了,这次在委内瑞拉,先晒了两个月的大太阳,又淋了三个月的雨,饭也不给吃饱,要么还只给生肉,能不变黑变瘦么?”顾顺吐槽道,“对了,别和我爸妈说这个啊。”
“你放心吧,我明白的。”温客行道,又上下打量顾顺,有些心疼,却收敛住情绪,不教顾顺看出来,“我去睡沙发好了。你回来应该好好睡一觉。”
“拉倒吧,你第一天认识隔壁那老两口啊,能让你睡沙发吗?”顾顺指指书房方向,“让你睡沙发,明早我爸妈能念叨我三个月,你要去,那还不如我去。”
“那怎么行!你刚刚在深山老林里吃了大半年的苦,我怎么可能让你去睡沙发,还是在这里好好睡一觉的好。”温客行道。
“行,那咱俩都睡这,放心吧。我不打呼噜不磨牙。”顾顺一屁股坐到床上,把裤子一脱,只穿一条内裤和一件秋衣钻进了被子里。
温客行看了看躺在床上刷起手机的顾顺,摇摇头,亦坐到了旁边,他仍旧保留着以前的习惯,所以睡觉的时候,睡裤还是要穿的。
“罗星的下半身已经有直觉了,大小便可以喊人,腿脚也可以有意识的摆动几下。””温客行对顾顺道。
“真的?”顾顺放下手机坐起来,他真没想到罗星还能恢复到这种程度,算是大大的意外之喜。
“可惜我没有内力,若是内力恢复,或许还可以让他再进一步。”温客行叹气道。
“这就已经很好了,对罗星,对我们来说,就是奇迹了。”顾顺安慰温客行道,“小温同志,旧社会的鬼谷谷主,新时代的神医,你现在啊,应该为自己的医术骄傲,而不是自责。”
温客行笑了笑,又有些不满道,“成日里小温小温的,你走之前这么叫,回来了在你父母面前还这样,我比你早生了不知几百年,你该叫我哥哥才是。”
“拉倒吧,早生了几百年,可出生度过了多少年?”顾顺嗤笑一声,“顶多比我多一天。”
“多一天也是大!”温客行抢道,顺势动起手脚来,“我身体早已恢复,咱俩定要比划比划,分出胜负……”
“来就来,谁怕谁!”顾顺嘴上叫着,手上积极应战,毕竟没有内力的温客行,顾顺以前能轻松和他打个五五分,从特种学校回来,胜算更大,可隔壁还有两位老人在休息,他与温客行也不敢闹得太过,两人闹了不过几分钟就住了手,却是温客行将顾顺压在身下。
“还不叫我哥哥?”温客行兴奋道,“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从阿姨那里知道了你的乳名,哈哈,可是乐死我了,若是你不叫我哥哥,我就当着罗星的面喊你乳名!顾顺?喂,顾顺!”
顾顺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他委实累了,刚刚和温客行胡闹,不过强撑着比划几下,被温客行压制了片刻,索性倒头睡过去,温客行心中明了,有些悻悻,然而更多的是快乐,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居然为了一句称呼计较几个月,实在是不知所谓,他笑着摇摇头,为顾顺盖上被子,翻身亦睡着了,是夜,二人俱是好梦。
“把那包孜然拿给我。”顾顺在腌肉,头不抬眼不睁地说,温客行顺手打开下面的橱柜,拿出调料递给他,“中午光吃肉可不行,伯父伯母年纪大了,克化不动,得配点素菜。”他一边说一边洗着菜。
“你是大夫,养生你是专家,听你的。”顾顺笑道,刚要说什么,只见顾妈妈拉开厨房门走了进来,“哎呀,顺顺,你怎么让小温做饭呀,人家刚刚下班回来,得休息休息。”
“他刚下班……我还刚从特种学校回来呢!”顾顺有点无语。
“拉倒吧,你回来都五天了。”顾妈妈说道,一把把温客行拉出厨房,“小温。你顾叔叔肩膀疼,你去给他针一下。”
“哎哎哎!怎么回事?帮我就是累着人家,给老头子下针就不累了?”顾顺假装不满,喊道,“回来五天怎么了?老妈你做的饭我还没吃够呢,吃五十年都不够。”
“拉倒吧你,就你会整活。”顾妈妈把温客行推出厨房,系上围裙,“想吃花菜还是四季豆啊?”
“都行,不挑。”顾顺继续对着一堆五花肉下手。
“小温这孩子不错,做饭好吃,医术高明,人也勤快,眼里有活。”顾妈妈手里的活不停,对顾顺道,“你去训练这小半年,人家没少做饭给我和你爸吃,你还让我们来陪他,这都成人家照顾我们俩了。”
“那我回来,你也让人家给我做顿饭吧。”顾顺把肉烤上,这时候顾妈妈的菜也出锅了。
“我和你爸下周就回家了,你俩有的是机会一起做饭。”顾妈妈道。
“这么快就走?也不多呆一阵子。”顾顺皱眉。
“你们年轻人啊,有年轻人的生活要,我们老头老太太瞎掺和干啥。”顾妈妈道,“我们在,你们也不自在不是。”
“没有呀,自在的很啊!”顾顺还要说,却被顾妈妈打断了,“我们在这里小温,给我和你爸忙前忙后的,他身世可怜,人又好,我和你爸也怪不忍心让他忙活的。”
“这不是我回来了么……”
“行啦,叨叨啥呀?比女的还能叨叨。”
顾妈妈不满道,“再就是,小温和他女朋友已经分手了,你多上上心,昂!”
“什么?女朋友?”顾顺怀疑自己听错了。
“哎呀,就是他那个乡下处的对象,叫什么絮的那个!”顾妈妈拿着锅铲指指顾顺,“你说你,跟人住了这么久,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周絮,女朋友,呵呵。”顾顺冷笑着摇摇头。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分手了。”
顾妈妈没听明白顾顺说什么,“你得多关心关心人家,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只要人好,我和你爸就都满意。”
“妈……”顾顺看了顾妈妈一眼,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
“我和你爸知道罗星的事了,多好的孩子啊,就这么样了,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啊?”顾妈妈把菜盛了出来,叹了口气,“我和你爸不求别的,就盼着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行,昂!”
顾顺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嬉皮笑脸,“瞧你说的,你儿子我是谁,那不比谁都强,放心吧,我指定没事。”
顾妈妈不再多说,叹了一口,把菜递给顾顺,让他端到餐厅了事。
温客行关上诊所的门,下楼看到等在院子里的顾顺,嘴角上扬,“怎么不上去等我。”
“这不是怕上去打扰你,分你的神。”顾顺道,“再说了,那些大妈成天给你介绍姑娘,我怕你把我搭进去。”
“阿姨们肯把闺女介绍给你,是对你的认可。”温客行回嘴,“你还挑挑拣拣的,着实不像话。”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成,明天我就跟着你一起上去,哪个阿姨第一个开口给我介绍对象,我就跟人家小姑娘谈。”顾顺斜觎了温客行一眼。
“那么不能如此不挑剔,好歹也得看看对方品行和家世。”温客行又道。
“挑也是你,不挑也是你,你比我妈还墨迹。”顾顺笑道,“我才不去呢,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伯父伯母昨天回去了,你想他们了吧?”温客行道。
“我是三岁小孩,离不了爸爸妈妈?”顾顺撇撇嘴,想到父母离开前私下叮嘱自己的话:哪怕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要紧,好歹平平安安一辈子。心中又是一阵愧疚和烦躁。“今天出去吃。”
温客行也知多说无益,陪着顾顺吃饭逛街四处走动散心。
“前面怎么回事?”顾顺和温客行正打算动身回家,只见马路对面围了一群人,两人也没心思凑热闹,想要避开人群,却听周边有人道,“哎,有人拿刀子啊,还有小孩啊!”
顾顺温客行一听,立马转身冲向人群,只见一疯疯癫癫的老头,拿着刀子对着人群挥舞,旁边一个两岁小儿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跑,已经被吓傻了,只会呜呜哭泣。
“你去护着那孩子,我去看看能不能夺下他的刀。”顾顺刚要开口,温客行的吩咐已达耳边,没给他反对的机会,对方已经冲了过去。
两个会功夫的青壮小伙子对付一个老头还是比较顺利的,晚上八点钟,那小孩子的父母已经带着自家娃坐在回家的车上了,“宁宁,都是爸爸不好,爸爸以后绝对盯紧了。”孩子爸两眼通红,明显也哭过了,“宁宁,曹蔚宁?孩子他妈,咱娃这是咋了?”
“肯定是被吓住了。”开车的出租车司机有经验,“晚上回去给孩子叫叫魂,估计得发点烧。”
“孩子,宁宁,宁宁,我是妈妈。”孩子妈着急道。
“妈妈,那个叔叔说要吃了我。”两岁的小朋友委屈地哭了。
“哎呀宝贝啊,爸爸的心肝宝贝,你可说话了,啥?哪个叔叔?”孩子爸松了一口气。
“被疯爷爷砍伤的那个叔叔。”小朋友一抽一抽道,“他说要是将来我对一个叫阿湘的小朋友不好,他就要吃了我,哇!!我不要被吃!!”
“人家那个叔叔救了你,怎么会吃你呢?他和你开玩笑呢。”见孩子的惊吓“发”了出来,孩子妈抱住孩子轻声哄着,又和司机讨论起晚上叫魂的事来。
“一点皮肉伤而已。”温客行见顾顺面色不善,小心陪笑,“那老头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我一时恍惚,才被他划伤了。”
顾顺为温客行包扎好伤口,缓缓开口,“我不是气你受伤,而是……”他放下纱布和碘酒,看着温客行,“而是我觉得,你似乎还是把自己当做这世界的过客,无论是曾经对付人贩子也好,今天对那个疯子也好,丁点儿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换言之,因为你不在乎自己在这里的生死,也不那么想融入这个世界,这里让你开心快乐的事物对你来说,可能都是过眼烟云,你并不那么在意放在心上。”
“那你遇到这种事,不也一样舍生忘死?”温客行道,“许你做英雄,我们就做不得?”
“我不一样,我是军人,这是我的天职。”顾顺抢道,他想了想,本是欲言又止,最后打定主意,“温客行,我不是要让你忘掉曾经的世界,那是你的过去,无法否认也不需要否认,你在那里所做的一切没有错,可是这里是新的世界了,它没有可以让你敞开心扉去接纳的人和物么?”
“我从未对你说过过去的事,你凭何说我的过去没有错!”温客行察觉到什么。
“因为我都看到了……”
我们的曹蔚宁小朋友当晚已经睡下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睡得安安稳稳,那位救下他的叔叔吓唬他的话也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而救他的两个叔叔则没法睡觉了。
“搞了半天,我的过去,顾兄是看得清清楚楚,好好地看了个干净,再好为人师地来教导我。”温客行冷笑道。
“怎么说话的这是?”顾顺有些急,“你以为我愿意看啊,那几天晚上做梦都影响我睡眠!你那个师兄我看着就恶……”
“够了!”温客行长吸一口气,他已是气极,看了顾顺一眼,不再言语,正欲转身离去。
“你干啥去?”顾顺拉住温客行的胳膊,“你身上有伤,天下雨了,出去会感染。”
“与你无关。”温客行冷道。
“怎么叫没关系?”顾顺皱眉,“都是三十的人了,怎么就说了两句就发脾气呢?”
温客行转过身来,略带苦涩道,“我到此处来,事事处处由你照料,我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你的引导下,过去就算被你看尽,我也确实不能和你计较过多,只是我不能释怀此事……”
“什么叫不能计较过多?”顾顺心里突然没底了,他讨厌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温客行,现代社会让你感觉到不舒服了?这里那里不好?”
“这里很好。”温客行轻声道,“只是……”他再抬头,对顾顺道,“只是我挂念的很多人,都不在这里,都在彼方世界,而现在我与你,始终无法对等。”
“怎么就不对等了?”顾顺不服气,“你和我说清楚。”温客行站在窗边,两人没注意,雨已停了,月光洒进来,照在温客行身上,待二人察觉到有些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温客行?”顾顺再去抓住对方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抓住,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脸错愕地淡去了,于此同时,催他归队的电话响起,蛟龙又要有新任务了……
“你表妹就写这样的小说??”李懂一脸嫌弃,眯着眼睛看向顾顺,他和佟莉以及顾顺在飞机上有些无聊,正好听顾顺说他表妹最近写了小说。
“你那是什么眼神?几个意思?”顾顺不太爽。
“不是,你表妹这小说是两个男人彼此有意思吧?”李懂很困惑,很迷茫,“感觉那个师兄有点不太好,现在小姑娘都这种小说吗?有人看吗?”
“听说这种小说挺火的,还拍电视剧呢。”佟莉插话道。
“你看吗?”李懂扭头问她。
“我不看。”佟莉嘴一撇,摇摇头,“我又没兴趣看这个。”
“你们这都什么表情,好歹是我表妹写的,你们给点面子,而且我没说完呢。”顾顺找补道。
佟莉和李懂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顾顺接着道,“后来这个师弟穿越了……”
“这都什么剧情啊,还穿越了,这小说也就三流了。”李懂再次吐槽,突然想到对方是顾顺的表妹,又立马噤声,有些后悔。
“这穿越的情节一出,是挺三流的。”顾顺叹道,“问题吧,在这里,就,就我表妹写的那个师弟穿越后遇到的人,是以我为原型……”
“噗,哈哈哈哈”李懂笑得弯了腰,佟莉给了他一下,“飞机上注意影响。”说完佟莉捂着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们别笑啊。”顾顺无奈道,“我表妹写到这里卡住了,不知道那个师弟和现代的人怎么处下去,怎么发展感情了。”
“不是,我说你顾顺,看不出来啊,平日脾气挺拽的,私底下脾气倒不错。”李懂咳嗽一声,止住了笑,“要是我表妹,以我为原型,写男人喜欢男人的小说,我绝对翻脸,噗哈哈哈,不行,太好笑了。”
“那是你的事情,你俩赶紧,给我表妹想想后面的情节。”顾顺不耐烦道。
“你问错人了吧,顾顺!”佟莉道,“这种就应该问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爱看这个的人,我和李懂又不看这个,想不出来。”佟莉摇摇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不过那个师兄为人感觉不怎么样,你的那个角色只要坦诚相待,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不一定,没听那个师弟说嘛,那个师兄是美人,咱们顾顺……”李懂扭头看看顾顺,他和佟莉聊着聊着,就好像小说的情节和现实一般了,“人长得也挺帅,但是和大美人比,还是差点。”
“美人,呵呵,那是师弟眼瞎!”
“什么?顾顺你大声点。”
“没什么,是我不对,我就不该拿这事来问你们……”
“你说这,你说这!”顾妈妈在关上卧室的门以后,急得拍手——温客行把卧室让了出来,去睡顾顺之前睡的书房了。
“嘘!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顾爸爸在门口张望,确认温客行已经回房关灯有一会儿了,“推我干啥?”
“我说姓顾的,你不着急啊,啊?你儿子他,同性恋啦!”顾妈妈急得拍大腿,“同性恋啊!”
“我怎么不着急!”顾爸爸急道,“你说这个顾顺,我以为他让咱们来照顾人,是照顾女朋友的,好么!照顾一个大男人!”说着还点了点书房的方向,“你看那个照片拍的,俩人搂那么紧。”
“对呀,顺顺以前不爱拍照片,更不爱和人一起拍,现在,你看他在那照片里笑的。”顾妈妈说着,身子一歪,坐到了床头,“前几天咱俩还说,现在怎么小年轻都搞同性恋,你说这怎么咱儿子就成同性恋了啊!”
“不行,等顾顺回来我得和他谈谈,我得给他拧过来!”顾爸爸斩钉截铁道。
“哎呀,这玩意能改过来就不愁了,你忘了新闻上说的那个想不开的了?”顾妈妈制止道,“而且你儿子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嘛?从小打定主意的事,谁能给他扭过来?”
“唉,你说,咱们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呢?”顾爸爸指了指书房,“那个温客行,还是个白头发!”
“听说是天生的,唉听说他爸妈都没了,我说你可别去和他吵,我看他也是可怜。”顾妈妈在床上喘着粗气,感觉无法接受,“长得倒是挺好的。”突然想到什么,坐了起来,“你别说,比那些电影明星都好看。”复而又躺了回去,“哎呀你说他怎么就是个男的啊!”
当晚,老两口是没睡好,温客行倒是睡得踏踏实实。
“哟,小温啊,这么早就起床了。”顾爸爸推开房门,早饭已经做好摆到了桌上。
“是呀,我今天上午到病人家里给他下针,他家离这里不近,下午还有几个人约了在诊所治疗,所以要早去早回。”温客行解释道,“也不知道您和伯母爱吃什么,就照着顾顺的口味做了些。”
“昂,都行都行,我和你阿姨不挑,哈哈。”顾爸爸干笑两声。
温客行也不在意,收拾好,埋头继续整理罗星的医案。
“罗星?”吃完饭,三人一起收拾碗筷,顾妈妈洗好水果拿到茶几上,顺手瞄了一眼温客行的医案,“哎,小温啊,这个罗星怎么和顾顺的战友同名啊?”
“他就是顾顺的战友啊!”温客行擦拭着厨房案台。
“那,那他咋了?”顾爸爸收拾好扫帚,抬头问道。
“听顾顺说,他是被子弹击穿了脊柱。”温客行擦干净手,走进客厅,接过了顾妈妈递过来的梨。
“那,那还能好吗?”顾妈妈紧接着问道。
温客行摇摇头,“我刚看到罗星的时候,他是躺在床上的,胸以下,动弹不得,也没有知觉,现在嘛,倒是可以有如厕的感觉,腿可以从床上抬起几寸。”
“哎呀,我们以前见过罗星。”顾爸爸惋惜道,“这么年轻的小伙子,你说这,这怎么就这样了呢?”突然想到了顾顺,“他和顾顺是一个部队的,那顾顺这不也打过仗了?”顾爸爸上前一步,“小温啊,顾顺的情况怎么样啊?”
“这……”温客行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两三个月的相处,两人虽是男人,却也注意礼数,他虽见过几次顾顺不穿上衣的时候,知道对方身上有些伤痕,有些看上去应该不轻,但不知是否该和顾顺的父母说清楚,亦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哎呀,小温啊,你就说说,我家顺顺身上有伤没有呀?”顾妈妈拨拉开顾爸爸,上前说道,“他三个多月前回家过了个年,呆了几天就到这边来了,也没多说什么,这孩子,应该是怕我们担心,你别怕,照实说。”
“我来这里也不过两三个月,只见过三四次他没穿上衣的时候,身上有些旧伤,不过都是些皮外伤,看上去不太严重。”温客行终究是替顾顺遮掩了过去了,既然对方不说,自己也替顾顺遮掩,免得老人担心。
“你们不是……”顾爸爸想要再说些什么,被顾妈妈及时拉住,温客行见机,以为罗星施针为由离开了。
“可算出来了。”温客行自言自语,想他在鬼谷二十余年,什么样的恶鬼没打过交道,便是出谷,伶牙俐齿,花言巧语,也能哄得人喜笑颜开,偏偏对上顾顺爹娘关心自己儿子这种事无法应对,身为父母,知道自己儿子曾经上过沙场,哪有不担心的,自己在旁无论说什么,终究是局外人,消除不了老人的担忧。
“天下父母皆如此。”温客行坐在公交车上,呢喃着,想到此世那对与他爹娘长相相似的夫妇,还有那个他从拐子手里救下的孩子,笑了一声,又长长出了一口气,不做他想了。
“你刚才拉我干嘛?”顾爸爸不满,“平日里顾顺有个头疼脑热,你这当妈的忙前忙后,如今你倒是不关心了。”
“你没看出来吗?”顾妈妈仰头点了点门外,“那个小温和咱儿子现在还啥都没有呢。”
“你说啥?”顾爸爸有些懵,“都同居了两三个月了,顾顺往家打电话那动静,那笑的,就跟找着老婆一样……”
“同居啥啊,那不分房睡呢!”顾妈妈有些郁闷,“把一瘫痪病人治的可以动弹了,这小温医术可以啊,等小温回来,咱俩再套套话,他诊所不开在这小区里么?下午你去瞅瞅去。”
“孩子他妈,我问清楚了。”当晚,老两口等温客行回书房睡了,又偷偷从床上坐起来,“人家小温有对象,还是个女的。”
“老头子你说啥?合着咱儿子是单相思?”顾妈妈有些不可思议。
“嗯哪,我今天下午和他唠嗑来着。”顾爸爸从床上坐直了,“你别说我,这小温啊,有两下子,周边七八个小区的人都找他下针,他还都能给治好了。”
“哎呀,这我昨天就看出来了,小温是个有本事的,你赶紧说正事。”顾妈妈着急道。
“这小温吧,在家乡好像有个看中的人,叫什么絮。”顾爸爸说道,“一开始啊,我以为是旭日的旭,结果吧,是柳絮的絮,现在哪有男的起名叫这个絮啊,弄了半天,喜欢女的。”
“那,那小温不是同性恋啊,那咱顺顺咋办啊?他打电话给咱的时候,让咱过来陪小温,那语气,那不就是喜欢人家么?还有那个照片!还让小温睡卧室,他睡书房。”顾妈妈陷入沉思。
“哎呀,我也知道,可人家没那个意思啊,那有几个老太太给他介绍对象,他都帮着往咱家顾顺身上揽呢。”顾爸爸叹气,突然想起来什么,“哎?不过好像小温说,他和那个对象见不了面了,好像分开了。”
“哎呀我说老头子,你怎么说话大喘气啊!”气的顾妈妈拧了顾爸爸好几下,“这不分手了么?那咱儿子还有机会。”
“哎呀,你轻点。”顾爸爸疼道,“可是这喜欢女的还能扭过来喜欢男的啊,我看玄乎。”
“那,那咱儿子喜欢男的,还能扭过来喜欢女的?”顾妈妈叹气,“再探探小温的口风吧,唉,这小温哪儿都好,怎么就不喜欢男的呢?”
“昨天你还说,人家哪儿都好,可惜是个男的,今天就可惜人家不喜欢男的了。”顾爸爸抢白道。
“啧,我说你这个老头子!我这还不是为了咱儿子!”顾妈妈气道,“而且白天从小温那边知道罗星都瘫痪了,我才知道咱儿子去年是上战场了,这孩子,只要能好好的,喜欢男的就喜欢吧,只要别骗人,别乱搞,怎么样都成,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孩子。”说着就哽咽起来。
“唉!你别哭呀!”顾爸爸赶紧安慰顾妈妈道,“再看看吧,咱俩在小温面前多说说儿子的好处,你说这,这都什么事啊!”
当晚,两口子又没睡好,反倒是温客行睡得安安稳稳,一想到顾顺回来可以拿他的乳名嘲笑他,竟然在梦里笑出声来了。
顾家夫妇的纠结和温客行的得意,以及三人这大半年中如何相处,顾顺是无暇顾及的,此时的他,正在南美的丛林里挨饿呢。
温客行在彼方世界的一生,他已经都了解了,估计是练了那个六合心法,传输到这边了,顾顺既心疼,又庆幸。
顾顺拿起手中的狙击枪,起身转移到了下一个据点,今天比较幸运,他没有等很久就发现了目标,能够很早回营地,待检查完营地附近的报警装置,顾顺才安心躺下,闭上眼睛,特种学校的训教即将结束,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很快,他就会再见到温客行了。
“阿姨,这药丸子你吃着感觉如何?”
“不错,我这几日感觉头也不怎么晕了,小温,你再给我整点。”顾妈妈看到温客行正在给顾爸爸捏肩膀,皱眉道,“哎呀,你真是的,人家小温忙了一天给人治病,下了班,你还让人家给你捏肩膀,那不是有按摩仪嘛,用那个去。”
“阿姨,是我摁着叔叔来的,他刚才搬东西抻着胳膊了,我给他揉一下。”温客行笑道,顾爸爸站起来,他又拉顾妈妈过来做下,“来,我也给你揉揉。”
“哎呀,你这孩子,你说这……”顾妈妈拗不过,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由着温客行按摩。
“好了,一点都不疼了。”顾爸爸抡着胳膊说,“再搬几十斤大米也行。”
“那是,你不看看人家小温什么水平。”顾妈妈撇嘴埋汰顾爸爸,“我说你还是悠着点吧,老胳膊老腿了,抻坏了还得麻烦人家小温。”
“不麻烦,不过叔叔确实要注意着点,终究是上了年纪,关节什么的比较脆弱。”温客行嘱托道。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顾爸爸呵呵笑道。
“算算日子,顾顺也该回来了。”温客行一边给顾妈妈推拿着肩膀,一边道。
“他回来估计也要先去部队报道,咱们也不方便问,咱们等等吧。”顾妈妈叹道。
“今天又有个阿姨给介绍对象了,我看那小姑娘人不错,要不回头等顾顺回来,我和他说说?”温客行问道。
顾爸爸和顾妈妈的表情微妙起来,顾爸爸开口,“人家那是介绍给你的,介绍给顾顺干啥。”
“顾顺比我好多了,有固定工作,模样也好,脾气也好,还会做饭,小姑娘见了哪能不喜欢呢。”温客行张口便夸起顾顺。
“得了吧,他还脾气好。”顾爸爸哈哈反驳。
“啧!”顾妈妈嫌弃地看了顾爸爸一眼,拍了拍温客行的手,起了身对温客行道,“小温你别说,我们家顺顺啊做饭是真不错,还有担当,别看他当兵不常回家,但是回家以后啊大事小事都能挑起来。”一边说一边给顾爸爸使眼色,顾爸爸见了,心下明白,“啊对对对,我们家顾顺啊,啥都能干,动手能力很强的,不像现在有些男的,大事撑不起,小事干不了。”
“那我更得和我诊室里的阿姨说说呀。”温客行笑得合不拢嘴,“我把顾顺的条件说出去,肯定抢手。”
“……”顾妈妈和顾爸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顾爸爸又开口道,“那小温,你就不想找个对象?”
“我?”温客行指指自己,自嘲笑道,“叔叔你逗我呢,我是山里来的,又没什么正经工作,人家姑娘跟了我那岂不是要吃苦的。”
“唉?小温,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顾妈妈急了,掰着手,一一数落道,“山里来的怎么了?你谈吐举止比那些小市民好了不知多少,要说模样脾气,你才是长得好,脾气好呢,再说工作,你这诊所挣的也不少,而且这活是越老越吃香,怎么就不好了,你做饭也不差,我看啊,你要是去相亲,比我家顾顺抢手多了。”
“就是,小温啊,我们得说说你,你别嫌我和你阿姨多管闲事。”顾爸爸苦口婆心道,“这人啊,不能总沉浸在以前的事和以前的人里,要往前看,迎接新的生活,迎接新的对象,而且,不要太死板,标准不要卡那么死……啊,你说是吧,孩他妈?”
“就是就是,小温,我说啊……”顾妈妈还要说什么,三人只听得家里大门有响动,有人进来了。
“儿子回来啦!”
“爸妈,咋样,是不是想死我了。”
“呸呸呸,别说死字。”
“别说那些了,妈,给我整点吃的,在南半球大半年,就想一口地道的中国菜吃。”
“哎,好好,交给我和你爸,你和小温先聊着。”
“嘿~,小温同志,你剪头发了,不是我说,比长发帅多了。”
“顾顺!”
“嗯?”
“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你这……”顾顺一回来就看到桌子上摆满了花花绿绿各种品牌的口香糖。
“口香糖啊!”温客行理所当然道,“就是你经常嚼的那个,我听罗星说,你们狙击手经常要嚼一些东西保持清醒,这个月的诊金算下来交了房租和赋税,还有你说的那个保,保险,还有不少呢,这是我来这里第一次挣到钱,就给你买了这个。”
“那……你这,买这么多……”顾顺道。
“我又不知道你平日嚼的是那样的。”温客行理直气壮,“自然是问了店铺的姑娘,每一样都买一点了。”
“每样都买了……一点……”顾顺无语,“够我吃一年了……这怎么还有泡泡糖?”他心头一动,拿了一块,“来,我教你吹泡泡糖吧。”
温客行看着一个白色的泡泡从顾顺口里吹出来,他好玩地也拿起一块,学着顾顺吹起来,可怎么也吹不出泡泡,气的想要咽下去,再来一块,却听顾顺道,“别咽,这玩意咽下去粘肠子。”
咕咚,顾顺说得太迟了,温客行已经把泡泡糖咽下去了,“那,那怎么办?”他有些紧张,看着顾顺,等对方想办法。
“这,这怎么办啊?你咽得也太快!”顾顺急得团团转,突然灵机一闪,拍了下手,“对了,喝醋,喝醋能把肠子里的泡泡糖化掉。”
温客行听了,便去厨房拿食醋,前脚迈进厨房,后脚听到顾顺那边穿出咯咯笑声,他疑惑转身,顾顺正窝在沙发上偷笑呢,见对方如此,温客行哪里能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好你个顾顺,我好心买礼物给你,你却戏弄我!”温客行恼羞成怒,抬手要打,顾顺顺势躲开,哈哈笑个不停,温客行见了,冷笑一声,甩手要走。
“哎!别走啊,这就生气了?”顾顺见温客行真生气了,收起笑脸,拉住温客行的胳膊,“泡泡糖真不能咽,不过咽下去也没大事,这就是我爸小时候拿来吓唬我的玩笑。”
“你这是拿我当儿子作弄呢!”温客行仍旧生气,“上次是头发,这次是喝醋!”
“我可不敢,养不出你这么英俊帅气,博学多才又武功高强的好大儿。”顾顺道。
“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温客行本就没有多生气,被顾顺这么架了起来,便只冷着脸,不说话。
“要不,这么着吧!”顾顺见温客行手里还拿着一瓶醋,取了下来,张口要喝,“这醋吧,我喝了,算是给你赔罪,你什么时候消气了,什么时候喊停。”
温客行本是不信的,可当顾顺真拿起瓶子吨吨吨喝了起来的时候,他慌了神了,夺下醋瓶子骂道,“你这是做什么?喝这玩意做什么?”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快漱漱口!”说罢,又跑回卧室,取了一个袖珍盒子。
“这是什么?”喝完醋的顾顺满面笑意,丝毫没见着有什么不满,“你别紧张,喝点醋怕什么,回头我还得去委内瑞拉练野外生存呢。”
“这是养护胃的。”温客行解释道,顺手倒了一颗递给顾顺,“我随手配的,可你们这里不好随便给外人吃些没来路的药,我也就收起来了,你喝了这些醋,一会儿别反酸。”
“嗯。”顾顺看也没看就将药丸吃下肚,温客行见了,玩笑道,“就不怕我在里面下了毒?”
“味道不错啊!”顾顺根本不搭理温客行的后半句,直接伸手要,“再来一个。”
“一个就够了,配这味药需得花费不少功夫呢。”温客行白了他一眼,反手收了药盒。
“不生气了?”顾顺笑道,见温客行白了他一眼,也不在意,拿起手机晃了晃,“别气了,伤肝,我带你去北京玩。算是赔罪。”
“你还知道生气伤肝啊!”温客行笑骂一声,“北京?可是京城?”
“是啊,就是你们以前的京城,我买了后天的票,带你去看看以前皇帝老儿住的地方。”顾顺打开手机,“那边还有个cos展,把你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也带上。”
“原来皇宫是这样的。”温客行行走在故宫里,摇着洒金扇,四处张望,走过去又踱回来,“金碧辉煌,又不失威严壮观。”
温客行兴致满满地看着故宫,故宫里的人,也在兴致满满地看着他和顾顺。两个一米八六七,的大小伙子,一个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带着墨镜,身材挺拔,行走之间,带出军人的气度来;另一个一头白色长发,身着墨绿色汉服,那汉服上点缀着白色花饰,一看便价值不菲,举手投足间别有一股子不凡气度,自然成了当天故宫里最靓的风景线。
“不过要我说,说到琼楼玉宇,这皇宫是比不了你们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的,如今的生活啊,给我个皇帝老儿的身份,我也不换。”温客行扭头看向顾顺,后者听了,咧嘴一笑,指指旁边,“那边的小姑娘想找你说话呢。”
顾顺指的是站在宫殿门口的一个十七八的姑娘,穿着一身水红汉服,原本在旁边盯着温客行的脸猛看,她知道这样不礼貌——可是对方太美了,见顾顺指他了,颇为不好意思,但仍旧咬咬牙壮起胆子,走上前去,对温客行道,“请问……能,能和你合个影么?”见温客行没有马上回答自己,又赶紧捏着手解释,“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你太美,啊,太帅了!我……”
“好啊!”温客行道,笑靥如桃,又如微风,吹得人有些入迷,明明没有酒,看的人却微醺了。
“啊?”妹子得了肯定,亦展开笑颜,连忙招手喊自己的小姐妹过来。
“不怕被手机拍走了魂儿?”顾顺开口,温客行听了,虚打了他一拳,两人都笑了起来。
“我来给你们拍吧。”顾顺拿过妹子的手机,给温客行和几个姑娘拍了几张,又道“明天我们逛颐和园,后天去天坛,再是长城……到时候他会换不一样的汉服。”
“你这就把我的行程给卖出去了。”温客行斜觎了顾顺一眼,“不怕我跟人跑了?”
“你放心,你要是能跑,说明在人家那儿比在我这儿舒服,我也认了。”顾顺坦然道,“干什么事,关键在于你要开心自在。”温客行看了看顾顺,嘴角微微勾起,欲言又止。顾顺见那小姑娘没走,走开口,“美女,帮个忙,给我俩拍个合照。”
“你不是不喜欢拍照么?”温客行反问道。
“来吧你!”顾顺摘下墨镜,一把搂过温客行,胳膊搭在了对方肩膀上,“美女,多给拍几张!”
帅哥提要求,小姑娘哪有不同意的,和同伴二人拿着温客行和顾顺的手机扎扎实实地给拍了不少。
“嗯!这烤鸭着实不错。”便宜坊里,温客行手里拿着薄饼,正要再夹些鸭肉,口中的食物还没咽下,唇边皆是油光,“京城的美食也不错啊!”
“回头咱们打包点烤鸭啊,小吃啊,多买点带回去。”一旁的顾顺也在大快朵颐。
“嗯嗯。”温客行点头,二人话不都多,逛了一天有些累,都在享受刚出炉的烤鸭呢。
“水电网费煤气费啥的我都充了不少,用到我回来绰绰有余。”顾顺要出发了,还是不忘拖着行李对温客行叮嘱,“我给你手机里充了点钱,虽然说你现在能挣钱了,但保不齐有要应急的地方,反正你现在也会用手机支付。”
“行啦行啦,你说的一点钱就是几万块钱?”温客行颇有些无奈,“你不要小瞧我,这边的世道,我可是摸得差不了。”
“你能过得明白就好,有问题打电话给我朋友,就我说的在派出所的那个,电话号码我给你了,实在不行打给罗星,李懂,都行。”顾顺还在叮嘱着,“你给李懂打电话的时候,就说是我亲戚,对了一个人居家,一定注意水电气安全,至于防盗……别把小偷抢劫犯掐死了,要送派出所。”
“哎呀!你放心吧!你比我们鬼谷的罗姨还啰嗦!”温客行推着顾顺,“前几天罗星和我说过,你要上那个什么飞机,在天上飞的,要早点去,不然会误了时辰,你赶紧吧。”
“行,那我走了,咱们年底见!”顾顺拍了拍温客行的肩膀,转身要走。
“顾顺!”温客行又叫住了他,“你去了那边可要……”他从罗星那里了解过那个委内瑞拉特种兵学校,听说训教内容有些残酷。
“注意保护自己!”顾顺笑了,上车关门,带上墨镜冲温客行挥了挥手。
温客行看着那汽车消失在视线里,长叹了一口气,他今天没有去诊所,特意又放了自己一天假,回到顾顺的房子里,他才发现,原来二室一厅的房子,居然也可以这么空旷。
对着平日里兴致满满的电视和话本子,温客行也有些意兴阑珊,动也不想动一下,顾顺要出国大半年,这才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觉得无趣了,不过明日出诊,小诊所还是会和往常一样爆满,只是待白日落下,夜晚降临,这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三日后,还要去给罗星医病,针法得调整一下了。”温客行自言自语,去拿自己的针灸册子,此时门铃响起,他心中奇怪,去开了房门,只见一个快递员站在门口。
“是温客行先生吗?”温客行的白色长发实在扎眼,那快递小哥也不由得多瞟几眼。
“是我。”温客行对快递员的举动并不在意,来到这里,他受得瞩目已经够多了,签了单,收了货,对方也就离开了。
“什么东西?定是顾顺搞的鬼。”温客行嘴上念着,拆了袋子,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本相册。
相册里,俱是温客行去京城游玩时拍的照片,他那十几套衣服穿了个遍,顾顺也给拍了近千张照片,挑了好的,装订成册,看着自己簪着长发,穿着那方世界的衣服,游走于京城的雕梁画壁之间,温客行有些恍惚,似乎身边还应该有些人陪他才是,比如阿絮,比如阿湘,可再看时,只有他一人入了画,温客行越看越低落,合上册子,又见包裹里有几个摆台,却是顾顺勾着他肩膀的合影,温客行拿起盯了一会儿,有些嫌弃地摆到了桌上。
“宋大爷,要收摊了?”
“呦,小温啊,怎么,推拿室那边你都忙完了?”老宋准备收拾剃头工具的时候,听到人喊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给他针过肩膀的温客行。
“今天关门得早,想让您给剪个头发。”温客行笑道,“宋大爷,帮我剪得短些。”
“这……”老宋有些为难,“你们这些小年轻,都赶时髦,你不去美发店做个造型啊?”
温客行莞尔,“宋大爷,我就是把头发剪短,那些年轻人的水平我看都赶不上您,您帮我把头发剪了,回头我免费给你再针一次肩膀。”
“成,没问题。”老宋被夸得开心,拿出剪发的工具,开始忙活,约摸过了半个多小时,把温客行的头发剪短到三寸的长度,给修理的齐整精神。
“宋大爷,要不我说您手艺好呢。”温客行嘴甜,让老宋笑得合不拢嘴,又将剪下的长发扎成束,递给了温客行,“小温啊,这剪下来的头发你带回去,做个纪念,留这么长也怪不容易的。”
温客行看着那用丝带扎起的白发,微微一怔,复又欣然接受了。
“哟,小温理发啦。”隔壁小区的李婶买菜回来,看到这一幕,走上前去,温客行给她针过腰,还给她的外孙推拿过,也算是熟悉。
“是呀李婶,天气要热了,就把头发剪了。”温客行笑道。
“就是嘛,年轻人,短头发好看,精神利索。”李婶左看右看觉得好,夸了好一阵子才走。
温客行回到家中,将剪下来的白发收好,又照了照镜子,里面的人初看有些陌生,可看久了,也觉得不错。他笑了笑,从桌子上的小竹篮里摸出一块泡泡糖(顾顺把口香糖带走了,泡泡糖留给了温客行),嚼了会儿,突然吹出泡泡来了,这可是头一回,兴奋的温客行,自然不会罢休,一时间粉色的泡泡一个接一个地吹了出来。
房门再次响动,是有人再拿钥匙开门,温客行看向门口,走进来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
“您二老是顾顺的爹……爸爸妈妈吧?”
“对对,顺顺和我说起过你,你是小温吧?唉,小温,你咋了,怎么噎着了?”
诊所的生意没过多久便兴隆起来,这让顾顺和温客行出乎意料。来看病的,多是五六十的老头老太太,看的多是腰酸腿疼,当然小孩子也不在少数。温客行医术高明,人俊好说话,周边七八个小区的人都乐意找他治疗。
“当初你还说只怕我连房租都交不起。”温客行得意道,“现在服气了吧?”
“那是因为小温大夫心肠好,医术好。”顾顺捧场道,“今天下午,我找个朋友给你把税收保险的事办了,看这阵势,你一个月的收入交完房租税金和五险,也能过得挺滋润。”
温客行点点头,在门口挂上了下午暂停出诊的牌子。
“怎么刚刚出门的那几个阿姨还跑过来问我平日在家做啥?”顾顺困惑道。
“那几个阿姨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和她们说我有意中人了,你目前没有。”温客行听后莞尔,“我把你夸了一顿,回头要是真因为这个碰到了心仪的姑娘,记得谢谢我啊。”
“切,我还得谢谢你是吧?”顾顺没好气道,“别往我身上推,下个月我要去委内瑞拉特种兵训练学校了,一去大半年呢,没空搭理她们,也没兴趣。”
“去这么久?”温客行愣道,他虽然知道顾顺一个多月后要外出一段时间,却不知要这么长时间。
“是呀,所以这段时间,你得熟练掌握现代社会生活技能!”顾顺点了点温客行,“这一个多月,你得加紧学习,且要反复练习。”
温客行点点头,沉默不语,虽说现在放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也能过得不错,可顾顺终究是他在此方世界的引路人,离了顾顺,让他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雏鸟离开母巢的感觉,但他不能说什么,毕竟顾顺去那个委什么的学校训练,是人家一开始就定好的,而自己则是顾顺生活的闯入者,打扰了他的生活,他是那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那个委……”
“委内瑞拉特种兵训练学校。”
“很厉害么?可会教你们些战法,战术?”温客行问道。
“嗯,他们主要是培养最具有战斗力和最有头脑的特种兵。”顾顺笑道,“我参加的是狙击手训练,各个国家都会派他们优秀的特种兵前去训练,也是一种变相的较量。”
“能争取到这个名额,很不容易吧?”温客行又问道,“能派你去参加这个训,训练营,那说明你是军队里数一数二的狙击手。”
顾顺抿抿嘴,开口道,“我有个竞争对手,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狙击手,本来我想和他竞争一下,结果……”顾顺叹了口气,“他在解救人质的行动中受伤了,伤了脊柱神经,这辈子很难站起来了。”
“这里的医术这么高明,难道就不能治好他?”温客行质疑。
“医术再好,也不是仙法,打断的神经也不能完全恢复如初。”顾顺已经整理好心情,“不说这些了,走吧,下午的事情还很多。”
温客行眼眸低垂,似乎在想些什么。此后几日,二人一切如常。
“这是……”顾顺看着温客行递过来的本子,一页页翻看,里面都是些中医的术语,他心存疑惑,抬头问道,“怎么,你要找同僚探讨学术问题?”
“不是为此,当然,若你能帮我找人看看这医法,我倒也觉得不错。”温客行道,“前几日你和我说,你的那个同袍,受伤后只能卧床,不能再走路。”他坐到了顾顺身边,“我结合神医谷老谷主传下来的医术,以及鬼谷的诡异方子,又参照了些你们这里的医疗方法,觉得可以在你的那位同袍身上施针尝试一下,或许能有所转机。”
“你能治好罗星?”顾顺眼睛一亮,转向温客行,抓住了温客行的一只手。
“不好说。”温客行垂眸看了一眼,犹疑之下,也没有挣开,“你同袍的那种情况。我也没怎么遇到过。”
“你有方法也是好的,能缓解他的症状也好啊!”顾顺激动道,察觉到了手下的动作,又将温客行的手放回原处,冲他笑笑。
“你就不怕我将你的朋友给治坏了?”温客行问道。
“我相信你,你成日说自己疯,可你给人下针治病的时候,可是谨慎的很,你给那些大爷大妈小孩子推拿针灸,都是先问一嘴去没去医院,有没有诊疗单,从不夸口拿大,因为你怕耽误他们的病情。”顾顺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小温同志,你是个在医术上有仁心又严谨的人,我代表组织信任你。”
温客行先是一愣,随后嘴角翘起,笑了许久,“那可不,我乃温大善人!”
“所以,大善人,你看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看看罗星呀?”顾顺笑道,“正好,他和我都住在这个城市。”
“你还是先找人看看这方法吧。”温客行抿抿嘴道,“若是真有些效果,我再去。”他听得出,那个罗星对顾顺而言,是个重要的人,不想冒冒然就下针。
“好,我听你的。”顾顺道。
“难为你了,还记得我这个残废。”罗星躺在床上,扭头看了看顾顺,笑了一声。
“全队都记得你,你的治疗还没结束,提什么残废,不嫌晦气!”顾顺坐在罗星床头,撇撇嘴。
“行了,上半句我知道,至于下半句,就别骗我了。”罗星看着天花板,平静得很,“医生早就和我说明白了。”
“那你可以换个大夫看看。”顾顺道,“找个靠谱的。”
“找谁?找你身后那位?”罗星抬眼扫了一眼温客行,对方留着白色长发,打眼一看,年纪只怕在二十三四上下,“行了,想让我给你的小亲戚练手就直说,反正我也瘫了,试不出感觉。”
“哎?我说罗星,你不乐意治就不治,别瞧不起人啊。”顾顺有些生气了,“我小表弟的技术好得很,你愿意躺着就躺着吧。”说完作势要走。
“得得,是我说错话了,小温同志,我是和他闹呢,你别往心里去。”罗星见顾顺真急了,连忙道歉。
“一句话,你治不治吧?”顾顺放话道。
“治治治,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了。”罗星道,温客行得了许可,开始给他施针。
“小兄弟,放开手治,反正我胸部以下没啥知觉。”罗星趴在床上,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有的时候觉得,人要是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这句话,等你伤好了再说。”顾顺面无表情道。
“怎么了,要教育我啊,做我的思想工作,给我鼓励?”罗星嘲笑道。
“罗星,张天德和庄羽……牺牲了。”顾顺开口道。
“你说什么?”罗星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的事?”
“五个月前。”顾顺道,“在叙利亚的一次解救人质的行动里。”
罗星的手紧紧抓住床单,咬着牙,肌肉微微颤抖,顾顺看着他,“进了蛟龙,就没有怕死的,但是,也别轻言生死。”
罗星的力道一点点松懈了下来,见他有所好转,顾顺又道,“前几天李懂还找我问你的情况和地址,我没告诉他,只说你还不错。”
“谢谢,我的事一定要瞒着李懂。”罗星道,“不然只怕他会觉得这都是他的错。”
“他现在在接受主狙击手的培训。”顾顺说起了李懂的事,“你以前太护着他了,战场上,有些事就该放手让他去做。”
“现在来看,狙击手方面,你比我更优秀。”罗星真心实意道,“而且,在对待观察员方面,你也比我强。”
“第一句我不否认,第二句嘛。”顾顺皱皱眉头,“我现在后悔死了,我这边损失了一个优秀的观察员。”罗星笑了笑,没再接话。
“起针了。”温客行轻声道。
“感觉怎么样?”顾顺问道。
“没什么感觉。”罗星如实回答。
“我给你先照这个法子下七天针,等过了七天,再看看是否换个针法。”温客行耐心道。
“大约多久能有成效。”顾顺问道,“有感觉要多久,站起来呢?”
“哎呀我说你怎么那么心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罗星不耐烦道,“你在队里不是挺拽么?平日话不多谁也不理,怎么成老妈子了?”
“他在你们那里都不说话么?”温客行有了兴趣,“是什么样子的?”
“温客行,军队的事是机密,你少打听。”顾顺可不乐意罗星多说。
“狗屁机密,你别骗人家小温。”罗星撇撇嘴,“我和你说哈,顾顺在蛟龙拽得很,成天口香糖嚼着,他为啥不说话,因为他一开口就想让人怼他,他看不惯别人菜,说话损,别人嫌他傲,久而久之就没得说了。”
“他是这样的人?他平日话可多了?”温客行的眼睛亮了亮,又转向顾顺,“你平时嘴里嚼的那个白色的,跟鸡舌香一样的东西,是口香糖啊?”
“不是,你不知道口香糖?”罗星抓住了重点,“顾顺,你这小老弟山里来的吧?”
“我可不是他弟弟,我比他大,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温客行扭头有些不满。
“他……”在温客行死盯着的眼神下,顾顺妥协道,“比我大一天,算是……山谷里来的吧。”
“那你也长得太捉急了,看起来像比人家大三四岁的样子。”
“不会说话就不说,那是他长得小,不是我长得老。”顾顺啧了一声,“不和你说了,走!”说完,示意温客行回去,到了门口又想起什么,扭头点了点罗星,对温客行道,“明天给我使劲扎他,让他觉得越疼越好。”
房门合上的一瞬,顾顺的嬉皮笑脸消失了,他长叹了一口气,温客行看向他,想要开口,却被顾顺制止,“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没事,你放心去治,对于罗星来说,没效果也没什么,再者说了,我相信你的医术!”
温客行笑了,“我会尽我所能,他是为了救人而受伤的,我不能让好人落得如此境地!”
“合着顾顺在家会做饭啊?”罗星趴在床上,背上扎着银针,半个多月过去了,温客行的行针方法已经换了一套方案。
“是呀,他做得还不错。”温客行正在翻看一本书,顾顺陪着他来了三次罗星家,之后便是温客行自己过来了,“有一阵子总是爱炖肉。”
“真没想到,顾顺还会做饭!”罗星笑道,“我们当兵的,就爱吃这口。”随后他困惑道,“你真的是从山里来的?看你这打扮,挺时髦啊!”
“嗯,我天生白发,多亏了顾顺,我到这个城市来才没闹笑话。”温客行点点头。
“这小子面冷心热啊。”罗星感慨,突然想起来什么,“小温同志,你把那个红外热灯关一下,我的腰有点烫……”话说到一半,两人都愣了。
“你的腰有感觉了?”温客行把灯挪开,“这样呢?”
“是啊,我的腰……能感觉到冷热了。”罗星不可思议道,“现在又觉得有点凉。”
“看来我的医术还有些用。”温客行欣慰道,他见罗星情绪激动,开口安抚,“现在不过刚刚起步,我又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种情况,将来诊治成什么样子,我还拿不准,所以……”
“小温大夫,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罗星用胳膊撑起身子,“我本来就没抱希望,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是部队里的狙击手,可这半年来,连大小便都不能自主控制,这半年对我来说什么日子,我有的时候想,还不如死了呢!可现在,我可以感知冷热了,至少,我至少别做个连累别人的废物!”
“你别激动,慢慢来,这才半个月呢。”温客行对待自己诊治的病人,向来是温柔的,“你这种情况也急不来,没个一年半载的治疗是不行的。”
“谢谢你,小温大夫,也谢谢顾顺。”罗星感慨,突然他又转过神来,对温客行道,“小温大夫,你先别和顾顺说……”
“我明白。”温客行笑着点头。
小两口抱着孩子推开了对面二楼上一户人家的房门,刚刚进去,就看到了一位白发青年,身量修长挺拔,长发齐腰,用发带扎了起来。
“我们来错地方了!”两口子抱着孩子准备退出去,又看了看小区的业主群,好像那个推荐理疗推拿的消息没说错地方。
“你们是来推拿的吧?”又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里间走出来,小两口着实有些害怕了,孩子的病没治好,弄不好还要破财,但财破了没事,别伤了人就行。
“是孩子不舒服么?”白发青年开口道,他哪里知道对面的夫妇俩心里早百转千回过了多少心思,“是不是发烧了,看着像要出疹子,去过医馆,哦,医院吗?”
“对,去过了,医生也说是像小儿急疹。”那小父亲一听,壮起胆子道,“只能在家用退烧药,等过个三五天再看。”
“那你们来这里……”白发青年看着夫妻俩有些不解。
“是药三分毒,总用退烧药我们觉得也不太好,就想找人推拿推拿,让孩子缓解一下。”孩子的母亲应道。
“那你们找对人了,小温大夫……”那壮硕些的男人开口夸道,“祖上就是学中医的,他在老家给人看病就不错,那可是……”
“顾顺!”小温大夫喝止对方,又对小两口和颜悦色,“别听他瞎嚷嚷。”
“不是,那我要是不夸夸你,你怎么做生意啊?”顾顺不爽。两人正说着,小父亲拉了拉那位妈妈的衣袖,指了指里屋的墙面,那是一幅见义勇为的锦旗,表彰温客行协助警察抓了几个人贩子。
小温大夫不再搭理顾顺,从那名母亲手中抱过孩子,“看着三四岁了。”温客行问道,一边问,一边在孩子身上推了起来。
“四岁出头。”孩子爸回答道,只过了三五分钟,孩子额头就不烫了,表情也平稳下来,夫妻俩也安心起来。
“就照着这个手法来,不过不能太过依赖推拿,退热药还是要用的。”那小温大夫叮嘱道。
“谢谢大夫,您医术真棒。”孩子妈夸道,“加个微信吧,有问题我们再请教。”
小温大夫欣然应允,小两口道了谢,付了账,便抱着孩子回去了,来的时候忐忑不安,回去的时候眉头舒展。
“你教给他们怎么推,就挣一次钱,这样连房租都挣不出来。”顾顺指手画脚,温客行最终同意开了个“小医馆”,就在顾顺居住的小区内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添置些家什就开张了。
“方法虽告诉他们了,可他们未必能如我这般施展。”温客行笑道,“若是图省事,会再找我来的。”
顾顺挑挑眉,又道,“你刚刚以退为进做的挺好的,年轻人终究是信西医的多,若是你一上来就说自己肯定能行,不用退烧药了,只怕他们会觉得你是神棍骗子。”
“倒也不是以退为进,你说的西医也有很多可取之处,行医者最忌讳自以为是,固步自封。”温客行简单收拾了一下。
“看来我们的小温同志也是与时俱进的人。”顾顺道。
温客行没在意顾顺的夸奖,看了看手机上的那个80,开口道,“这八十元是我头一次赚钱。”
“你在以前的世界难道不花钱?”顾顺困惑道。
“我在鬼谷,不是我杀人,就是人杀我。”温客行低头道,“哪有心思赚钱,况且等我成了鬼谷谷主,自然有人给我钱。”
得,还是个剥削阶级……顾顺心里嘈了一句,嘴上又道,“挣钱的感觉怎么样?”
“很奇怪!”温客行仍旧低着头,却笑道,“江湖人总鄙夷谈钱财之事,总觉得沾了铜臭味就俗气了,可如今我却觉得两脚踩在地上,实落落的。”
“挣钱嘛,不寒碜。”顾顺笑道,“今天第一天营业就开张了,我们出去吃一顿庆祝一下。”
“这才挣几个钱?”温客行啧了一声,“就像你说的,房租未必能挣出来,保不齐这个月你还要额外出租金,莫要破费了。”
“家里没菜了,那咱俩出去买菜,回来开火。”顾顺提议,“我带你去逛超市,多买点。”
温客行闻言,欣然应允,他来到这里,头一个月,因着身体不好,几乎并无外出,便是出门,也不过在楼下转转,现下身体渐渐康复,再不出去松松筋骨,只怕要憋出新的毛病来。
“这便是你们的集市?”顾顺带温客行来了附近最大的商场,一进超市的大门,温客行眼睛便亮了许多,仰头四处张望,“好亮堂,比你家里和医院亮多了。”
“那可不,开超市的多有钱,我家哪里舍得花那个钱点那么大的灯泡。”顾顺笑了,说话也俏皮起来,“这不算集市,这天天都开,你要想赶集,等过年跟我回老家,我带你见识见识东北人的过年大集。”
温客行原本正在翻看超市里一袋袋的零嘴,听到顾顺如此说,微怔一下,颇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顾顺倒没有多在这个话题上逗留,低头看着购物清单,“薯片可以来一点,番茄味烤肉味都可,有黄瓜味的……算了买给你尝尝吧,我是不爱吃。”
温客行笑了笑,“你觉得不好,估计是真不好,那我也不爱吃,咱们先把菜买了,再买其他的。”说完,便拉着顾顺要去买菜。
“天南海北的菜,只怕都在这里了。”温客行对着各种蔬菜挑挑拣拣,“哪个也想买回家。”
“天南海北的蔬菜,还有世界各地的水果。”顾顺将葡萄称好放了进去,“你还懂怎么挑菜啊?”
“那是,以前总想给阿湘……”温客行生生截住了话,脸色有些不好起来,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以前跟鬼谷里的姑娘们学过。”
“嗯。”顾顺注意到了,却仍旧配合温客行视而不见,“买的差不多了,甜食要么?”
“当然要了!”温客行狠狠点头。
“一样来一个,都打包。”顾顺指着橱窗里的小甜点道,“还有这几个。”他又点了点几类面包,“也是一样一个。”
“你买这些吃得完么?”温客行阻止道,“你又不爱吃甜食。”
“都是给你的。”顾顺笑道,吃不完就先放冰箱,“这次买的全一点,看看你爱吃哪个。”
温客行自知拗不过顾顺,只得听他的,不过原本有些低落和犹豫的心情在第一口甜品入口的时候,便一扫而空了。
“甚好,甚好!”温客行眯起眼睛,嘴角上扬,人终究是嗜甜的动物,除了填饱肚子,甜食也能让人觉得快乐,“顾顺,你真的不来一个?”
“不了,看你吃我都觉得甜死了。”顾顺笑了,“走啦,回家吃。”感受到了温客行的情绪变化,他放心道,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车,身后还跟着一个正在和甜点死磕的温客行。
“啊!”温客行五官都皱了,“你说的这个啤,啤酒,味道好怪,不若给我白酒喝。”
“白酒和啤酒掺着喝,醉得快。”顾顺道。
“那是你不行!”温客行当即应道,“论喝酒,我可是千杯不醉!”
男人最忌讳别人说不行,顾顺抬眼看着温客行,“我不怎么喝酒是因为酗酒多了以后会手抖,偶尔喝一次无妨,而且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今天陪你喝一顿。”说完就拿出家里的红酒白酒陪温客行痛饮起来。
“嘻嘻,这啤酒,也,也别有一番风味么!”温客行两颊绯红,已经直不起身子,斜靠在椅子上,见顾顺不应,伸手去戳了戳他,“顾顺,顾顺?”
顾顺已半醉,心中不知想些什么,温客行这一碰他,被他反手一抓,扭头定睛一看,刚刚还有些狠厉的眼神瞬间变得放松了下来,“你喝醉了。”
“原来,你也有不开心的时候。”温客行向前凑去,却因没有力气,挂在了顾顺身上,“被我发现了,你在想什么?好像要吃人一样。”
“想张天德,想庄羽,想罗星……”顾顺低声应道,再扭头,温客行迷茫张望,根本没听到他说话,“小温同志,你喝醉了。”顾顺微微笑道。
“我……没醉……”温客行呢喃。
“走吧,我扶你回去睡觉。”顾顺搀扶着温客行进了卧房,小心将他放倒,正想着要不要拿画笔在温客行的脸上画几道的时候,对方的呢喃再次钻入耳朵,“阿絮……”
顾顺沉默不语,再抬眼看了看温客行,撑着床铺直起身来,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阿絮……我想回去……”温客行闭着眼睛嘟哝着,“可这里……顾顺……”
在身边炸开的岩石,在耳边擦过的子弹,满车哀嚎的同胞,被炸飞的肢体,还有已经没有呼吸的战友,顾顺在梦中魇住了,他奋力挣扎,终于挣脱了出来,却又再次进入到了温客行曾经的世界里,看着温客行怀抱少女回天无力,再看着他力战莫淮阳最终躺倒在树下,再看看被屠戮殆尽的鬼谷,顾顺从梦中醒来,头疼欲裂。
而温客行醒来的时候,亦不好受,只不过床头多了一杯淡盐水,以解他的宿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