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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兔子,你怎么来啦!”顾湘看到站在神医谷入口处的曹蔚宁,兴奋地叫了起来,“哎呀,你的奶膘还没下去呀!”
“阿湘,啊……啊,顾姑娘。”曹蔚宁也兴奋地喊起来,可看到温客行不善的眼神,吞了一口唾沫,连忙改口。
四季山庄的几个弟子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曹蔚宁,曹蔚宁一概不知。只顾着兴奋地同阿湘说话,一边说还一边从行囊中往外掏着东西,俱是从清风剑派带过来的,顾湘爱吃的东西。
“大兔子,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呀?”顾湘笑得更开心了,“曹大哥,你真好呀!”
“记得,记得,你爱吃的爱玩的我永远都不会忘,伯父伯母和甄大哥爱吃的我也记得。”曹蔚宁听到顾湘叫自己曹大哥,高兴得都要飘起来了,只听甄衍咳嗽一声,又乖巧地如兔子一般了。
“你小子怎么过来了?”甄衍将曹蔚宁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看得曹蔚宁心里发毛。
“哦哦,我师父说,江湖上有人还惦记着武库,怕他们跑到神医谷闹事,就派我来帮帮忙。”曹蔚宁道。
“帮忙?就你小子?”温客行哑然失笑,“你这小子功夫还不及阿湘好,你来帮什么忙?”
“我也是这么想的呀,我和师父说,虽然我特别想来神医谷,但是我功夫不好,不如带上我师叔。”曹蔚宁认真回答,“结果我师父说,让我先过来,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及时告诉他。”
除了顾湘兴奋地看着手里的好吃的,众人都是一阵无语,曹蔚宁这是直接把密探二字贴在脑门上了。
“那你给你师父去信要怎么说呀?”温客行翻看着手心手背,不甚在意此事。
“我当然是和我师父说,这里一切都好,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很惬意,我想在这里多呆一阵子陪陪阿湘……哎呦!”正说着,曹蔚宁头上挨了温客行一记打。
“蠢材!”温客行颇为无语,“你这么说,要么你师父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找你师兄弟换了你这蠢的,要么就觉得这里真的无事,把你召回去,哼,当然喊你回去最好,省得浪费我们神医谷的米粮!”
“那,那我该怎么说呀?”曹蔚宁急了起来,秦九霄他们在旁偷偷发笑。
“哥,你帮曹大哥想一下嘛!”顾湘挽住温客行的胳膊,“人家来神医谷这里,怎么也要多住上一段时间,好好逛一逛!”
“你是哪一边的?向着谁说话?”温客行点了点顾湘额头,前世好歹曹蔚宁陪着顾湘经历种种事,二人渐渐生情,可今生,一开始顾湘就为曹蔚宁说话,只教温客行想想便恨铁不成钢。
“可是爹娘也是这么说的呀,说既然曹大哥来了,就不要回去啦。”顾湘有些不服气,温客行听了更是气得转身便走,只留顾湘为曹蔚宁引荐四季山庄的弟子。
“伯父伯母真的这么说吗?”
“这还有假?”
“那太好啦,阿湘……”
“九霄他们说的话,你想听便听,不想听便不听。”温客行得知成岭和四季山庄的人起了些口角,跑到湖边寻成岭,见他在偷偷落泪,便上前安慰道。
“衍哥哥……”成岭赶紧擦掉泪水,容炫死后,甄氏夫妇得剑仙庇佑隐居神医谷,张玉森与之素有来往,也曾帮神医谷解决窥探宵小,张成岭与甄衍,顾湘自然早就相识,“九霄哥哥他们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再难过下去,我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练好功夫,为我爹和哥哥报仇!”
“你这孩子啊。”温客行心疼道,“练好功夫自然是应该的,可你现在就应该难过,就应该哭出来,还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温客行已从周子舒处得知,成岭为了安抚悲痛欲绝的母亲,一直隐忍不发,从不敢太过表露悲痛。
“衍哥哥,我……”张成岭反而有些不解了,“你为何,为何这么说……”
“四季山庄的师兄们激你是怕你意志消沉,一蹶不振,可他们心肠虽好,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有阿湘那丫头缺心眼,听了九霄他们的解释,觉得好也跟着起哄,你也不要理会,凡事多和我,和那个陪你回来的周子舒哥哥商量。”温客行拍抚着成岭的脊背,让他平静了下来。
“什么是……最重要的事?”成岭问道。
“那便是,至亲离去,人都会悲痛欲绝,哀伤不已,悲痛之下,行为与往常不同,与常人有异是人之常理。”温客行严肃而温柔,“没人能替你悲,替你痛,你只能自己去消化感受,痛苦只有宣泄出来才不至于伤身,好好哭一场吧,别憋坏了自己。”
“衍哥哥……”成岭听了温客行的话,眼圈渐渐泛红,最终鼻子一酸,扑到温客行的怀中痛哭起来,温客行并不躲闪,也不安慰,只静静地等成岭哭完。
“他们说,我爹和大哥二哥是被鬼谷的人害死的,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成岭吸了吸鼻子,对温客行道,“高伯父希望我练好武功,将来杀入鬼谷,为我爹和哥哥们报仇,可秦伯伯对我说,鬼谷未必都是恶人,让我想明白了,别让人利用去了,也有人说我爹是太过贪恋琉璃甲,死有余辜……”
“你恨么?想报复么?”
“我当然恨,当然想要报复!”成岭立即应道,转而又有些犹疑,“可是,我又怕真如秦伯伯说的那样,找错了仇家,害到无辜的人。”
“你能有这种想法,我就放心了。”温客行欣慰道,“正如没人能替你痛苦悲伤,也没人能去替你恨,更不会去理解你报仇的决心和行动,可这终究是你一个人的事,你想为父兄报仇,就该大胆的去做,不要理会旁人的眼光。”他顿了顿,又道,“只是心中有恨,却不要让恨蒙了心,迷了眼,要找到真正害你父兄的人才是。”
成岭重重点头,温客行又笑了笑,“不过现在以你的功夫,谁也害不了,说这些还为时尚早,还是好好练功去吧。”成岭听了,又颇为羞愧,摸了摸后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阿湘喊走了。
温客行看着张成岭离去,半是悲伤,半是欣慰,一转身,却见周子舒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看他,与他同样有一半的欣慰,另一半却是惆怅。
温客行微微蹙眉,转瞬化为笑靥,半是抱怨,半是玩笑道,“师兄来了也不说,只留我一个人开解成岭。”
“你开解得就很好,若换了我,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周子舒见温客行并不怪罪他听壁角,心中渐安,想要笑却只翘翘嘴角,似是有些不太自在。
“你哄我呢,小时候你不是很会安慰人么?”温客行笑了笑,“现在难道还会比不过幼时?”
“我已经训过九霄和星明他们了,你说得对,他们并不能真正感受到成岭的苦楚和难过,他们现在是站在自己的位置对着伤者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还自觉得体。”周子舒叹道。
“九霄他们也是好心,师兄你也没必要训得太狠,你现在的样子比小时候凶多了,比师父还严肃。”温客行为秦九霄说话,“他们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也最好永远都不要有相同的感受。”
周子舒猛一抬眸,似乎想到什么,他看着甄衍,却又不是看着甄衍。
“师兄,师兄?”温客行见周子舒这样瞧自己,困惑道,“我脸上有东西么?你是在看我吧?”
“没,没什么,我要去看看成岭,我们一起吧。”周子舒再次转眸,下意识地想去拉过温客行,却被对方躲闪开了。
“我刚和成岭说过话,就不去了。我要去好好说说阿湘。”
周子舒在温客行躲闪自己之时已然愣住,回过神来自觉失态,眼中似有悲与愧,只点了点头便转身,他转身后,温客行只看了他一眼,便寻阿湘去了。
张家灭门的消息传至神医谷的时候,反应最大的,是甄氏夫妇:甄如玉一度昏厥过去,醒来又与妻子谷妙妙一起痛哭流涕,甄衍守在一旁满脸不可置信,自他与父母隐居神医谷而四季山庄弟子未至时,亦受过些许骚扰,乃是张玉森多次派人解围,因此甄衍亦有悲意,顾湘虽不了解内情,却也在陪着父亲母亲一起难过。
周子舒也是不可置信的,他自重生暗自建立天窗以后,就派人盯住鬼谷,却不想镜湖派灭门的悲剧还是重演,一想到前世的爱徒张成岭今生再次失去至亲,周子舒只觉得呼吸滞涩,运转不灵。
“师兄?”甄衍瞥见周子舒的情形,上前询问,“你没事吧?”
“无妨,只是一时太过惊讶。”周子舒凝神聚气,内力运转,呼吸再次平稳,此时秦九霄进来,带来的消息让人稍安。
“爹说,镜湖派张世伯已故,可伯母还活着,成岭弟弟也在,现下爹爹说要安顿好张伯母,带成岭见过岳阳派高掌门,再做打算。”秦九霄捏着机关雀,一口气说完。
“去岳阳派?为何要去那里?”别的弟子不明就里。
“五湖盟本为一体,张世伯家与岳阳派本就更亲近,师父带成岭去,本也是应该,而且……”周子舒稍作迟疑,见甄氏夫妻并不在意,又开口道,“而且现下琉璃甲的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师父若贸然收留成岭,只怕会惹火上身……”
“咱们又不怕他们!”有的弟子愤愤不平。
“确是不怕,但想来师父对那琉璃甲想来也没有兴趣,不若让成……张成岭带着琉璃甲去五湖盟,让他们自行处理。”甄衍看了周子舒一眼道。
“对对对,甄师兄说的没错!”秦九霄接道,“爹说,成岭已经想通,打算将琉璃甲交给高盟主,等事情办妥了,是带他回四季山庄,还是来神医谷,那就再做打算。”
“衍弟,我要出谷去找师父,五湖盟其他四派各怀鬼胎,我得去提醒一下师父。”周子舒对前来送行的甄衍提议,“你可要与我一同下山,去外面看看?”
“你也说了,此番出去,形势复杂,我去了反而容易拖你们的后腿,待你和师父处理好了一切,我再出谷,好好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甄衍摇头拒绝,周子舒的手落在他的肩头,他微微侧首,想了想,按捺下来,并没有挑开对方的手。
周子舒转身出谷,张成岭算是他前世唯一活下来的亲人,此番得知镜湖派仍旧悲剧上演,心中自有说不出的痛楚,明明温客行早已不在鬼谷,他派去安插在鬼谷的探子也回报鬼谷中并无无常鬼与赵敬勾结,那究竟是何人灭了镜湖派满门,周子舒恨不能赶紧飞到秦怀章那里,好好弄明白个中缘由。
周子舒还不知道的是,在他出神医谷的第二天,温客行借口出去采买药材,亦出了神医谷。
“哟,小医仙贵脚踏贱地,跑到我这鬼蜮来了!”蝎揭留波倚坐在躺椅上,看到阴着脸靠近的温客行,微笑道,“你没让天窗安插在鬼谷的钉子看到吧?”
“少耍嘴皮子,是不是你做的!”温客行厉声道。
“怎么一上来就兴师问罪的?问得我糊里糊涂!”毒蝎皱眉。
“镜湖派灭门的事,是不是你派人做的?”温客行再次沉声道,室外毒菩萨和俏罗刹盯着门口,若有不对,打算随时闯进来。
“镜湖派又被灭了?”蝎揭留波坐起身来,“那你得去问赵敬啊!”
温客行扫了一眼门外,今生他曾来过鬼谷几次,见过黑白无常,喜丧鬼,艳鬼和食尸鬼,而无常鬼,开心鬼和急色鬼却从未见过,听说早早的就被杀了,想想也是,前世便背叛鬼谷的人,毒蝎亦是不敢留,“我一开始并不怀疑你,毕竟老无常他们早就被你处理了,可听说在镜湖派里,发现了药人的尸首,你一贯会炮制药人,这事自然和你脱不了关系。”
“天地良心。有叶白衣盯着,我这辈子可没炮制过一个药人!”毒蝎颇觉可笑,“再说了,炮制药人的方子,在前世也不是独我一个人知道。”
“上辈子,还有谁知道如何炮制药人?”温客行盯着毒蝎道,“你都和我一一说来,我一个一个查过去。”
“哦?那我需要好好想想。”毒蝎轻笑,缓缓落座,并不打算痛快地告诉温客行,待好一会儿,看温客行不耐烦想要动手时,才好言道,“你何必如此执着,既然张家灭门了,那说明这就是他们的命数,你别忘了,两世虽然不同,但是有些事注定要发生,若强行扭转,必遭反噬,我告诉你无妨,可若变了天道常理,到头来遭殃的,还不是你?”
“常理?哼,这世间没有黑白颠倒的常理。”温客行冷笑,“便是有,我也要把世间颠倒的一切再扶正回来。”
“你倒颇有志气,不过我劝你行事的时候多想想旁人,此世不若彼世,当初你孑然一身,无所顾忌,可今世你有爹娘妹妹,若强行逆转天意,就不怕累及家人么?”毒蝎见温客行不言,又规劝道,“叶白衣六合心法大成,可谓是天人合一,却永远无法回溯逆转容炫的结局,仅是救下你的父母,助我摆脱赵敬,便已被天道法则压制成重伤,不得已再次闭关,你有叶白衣的本事么?就不怕再连累了他?”
“那你摆脱赵敬,所求的就是在这鬼谷里呆一辈子?”温客行冷冷道。
“怎么可能?”蝎揭留波恨恨,转而又恢复如常,“我当然不甘心了,可有些事鲁莽不得,我窝在这小小鬼谷,一来是怕动静太大引来天道的瞩目,二来也是在想,究竟如何运作,才能绕开这命数常理,又或者说,有些事的改变本来就是天意。”
“那你推测出来什么?”温客行讥讽道。“前世陪着赵敬算计人心,今世又做神棍,算计起天意来。”
“两个世界还是有些不同的,毕竟,秦怀章这辈子不算早死,这是谁也没有考虑到的。”毒蝎没去理会温客行的冷言冷语,毕竟神医谷甄衍化为坤泽的消息便是他放出去的,二人对此心知肚明。
温客行听后愣了一下,若有所思,毒蝎又道,“我会把名单给你,但你也需要谨慎行事,我可不想受你牵连,再者叶神仙要出关了,有事也可以和他商量。”
温客行回到神医谷没几天,周子舒便带了张成岭来,而和他们前后脚而来的,又是清风剑派的曹蔚宁曹少侠。
“什么叫再无瓜葛,亏得我亲自过来给你递信,你身边的小丫头,可是我派人去寻来的,以全你们前世的兄妹情义。”毒蝎笑道,“难道你要过河拆桥不成?”
温客行不说话,冷冷盯着毒蝎,“你这次来,究竟是有什么事?”
“你上辈子的好情人,好朋友,好知己,周子舒,和你我一样,应该都活到了这一世。”蝎揭留波缓缓道,“前几个月一直有人在鬼谷打探是否有人叫做温客行,我心里好奇,留心一二,发现居然是周子舒派人来的。”
温客行沉默不语,良久开口,“他已带四季山庄的弟子到了这里,席间也是颇多试探,但都被我一一应付过去了。”
“哦?”毒蝎挑眉,“那你可有下手?”见温客行不语,“那便是没有,啧啧,我还以为你会报当年那一剑之仇呢。”毒蝎又撇嘴道,“看来还是放不下啊……旧情未了……”
“你不也没有杀赵敬吗?难不成也是父子情深?”温客行反唇相讥。
“哼!若是能杀我早杀了,重活一世,谁愿意在泥潭里过活。”毒蝎冷笑一声,“他身边没了我,也会有毒蛇,蛤蟆,蜘蛛,哪是那么好杀的!”说到此处,突然想起来什么,对温客行道,“他身边的势力没了我,却又有了别人,或许真的像叶神仙所说,大千世界,不过是大同小异,天命不能随意改动?”
“倒也不必如此悲观。”温客行摇摇头,“有些事或许改变不了,可我们重活一世,怎么会任由厄运重演,又怎么会再让这世道正邪颠倒。”
“我倒是没有你这心胸。”毒蝎笑道,“只等着你们除了赵敬,我好好快活快活吧。”说罢,便转身离开,待出谷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他居然分化成了坤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神医谷甄家的儿子分化成坤泽的消息,在江湖上不径自走,一时间往神医谷来的武林人士多了起来,只是打得什么心思,可就不好说了。若只是甄氏一家四口,那确实不好对付这些蝇营狗苟,好在四季山庄得弟子在这里,心怀叵测的被一一赶走,正经问诊的,他们也不为难。不怀好意的宵小虽有怨言,但也不好翻脸,毕竟在江湖上游走,谁也保不齐有求医问药的那一天;而天下的秘密,只要四季山庄想知道,就根本捂不住,翻了脸保不齐看不上病还丢了丑,故而总要留一线余地。
“总算清净了!”秦九霄长出一口气,顾湘频频点头,“就是,就是,前几日跑来瞧病的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过来看病,那眼睛乱瞟,一个劲地打量甄师兄,一看就不怀好意。”秦九霄回想起来,有些生气,“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肖想师兄?”
“对对!长得丑不说,举止猥琐,听说还做尽坏事!”顾湘忙不迭地点头。
“我真没想到,武林大派的子弟也……”秦九霄刚说着,回头瞥了一眼,又举止文雅起来,“师兄……你回来啦!”
“呀!是周大哥?”顾湘亦回头笑道,这几日因着周子舒帮忙把神医谷外的“苍蝇”一一赶跑,顾湘的态度也好了不少,渐渐和他也熟络起来。
“在说什么呢?”周子舒笑道,“一看就没个正形。”
“师兄,那天赤阳宗的弟子……”秦九霄问道。
“我将那弟子送回去了。”周子舒道,“亦代师父向赤阳宗的李掌门问好,李掌门抽了那弟子几鞭子,又关了他禁闭。”
“便宜他了。”顾湘撇嘴,“他还调戏过我们神医谷的姑娘呢,要不是我哥发现的早,那姑娘就真被他欺负了!”
“他是李掌门的亲传弟子,终究不能做得太过。”周子舒叹道,“四季山庄终究还是要卖他这个面子的。”
秦顾二人闻之先是义愤填膺,继而垂头丧气,周子舒见了,又说些好话,二人才缓过来。他们不知道的是,再过几个月,那个亲传弟子,永远没机会走出禁闭室了。
“那些个人,一半坏心思是打我哥的主意,另一半是惦记那个武库钥匙呢。”顾湘无精打采道。
“甄伯父不是把武库钥匙交出去了吗?”秦九霄皱眉,“惦记那武库钥匙就应该去清风剑派!”
“去了钥匙还有琉璃甲。”顾湘叹了一口气,“他们想要武库的宝贝,又惹不起五湖盟,就想从我们这里下手一探究竟。”
“先不要想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周子舒安抚道,还要开口再说点什么,只听前方声音响起。
“臭丫头,又偷懒,娘让你收拾药材,你就偷跑出去。”不是温客行有是哪个。
“我才跑出来一会儿,你就来抓我!”顾湘噘噘嘴,又赌气,“不是还有下人做嘛!”
“你不喜欢做那些活,就去看书,背上几个药方。”温客行只装看不到顾湘生气,“有些贵重药材下面的嫂子们哪里知道怎么摆弄。”
“别别别,我还是去干活吧!”顾湘摆摆手,边走边嘟哝,“医书看得我头都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秦九霄见了,也前去帮忙,独留周温二人在此。
“师兄刚回来,舟车劳顿的,不如先去休息片刻。”温客行见周子舒风尘仆仆赶回来,安排道,“待下人做好了饭菜,我再喊你。”
“习武之人,这点路程算不得什么。”周子舒见了温客行,笑意不自觉地含在眼中,他见温客行额头上微有些薄汗,又见谷中劲草有被利器削断的痕迹,猜测道,“衍弟刚刚是在练剑?”
“是呀,爹娘让练练。”温客行随意答道,似乎对甄如玉的安排有些不满。
“最近江湖上动歪心思的人多起来,甄伯父也是为了你好。”周子舒道。
“有诸位师兄弟在,我何必费那个劲!”温客行抽出扇子扇了扇风,话中却似乎带着一丝讥讽。
周子舒见温客行拿出扇子的时候,微微一怔,复而回过神来,“我在此处,自然会尽我所能,便是丢了性命,也要护你和伯父伯母周全,只是我的功夫,终究不是天下第一,也有比不过别人的时候,到那时,你好歹也要有自保的余地。”
周子舒说得斩钉截铁,温客行一时没料到,片刻无言,又从新摇扇笑道,“师兄放心,打不过我还能带着家里人跑嘛!”
周子舒亦哑然失笑道,“也好,那你的流云九宫步练的如何了?师兄考校考校你!”话毕,便与温客行比划起来。
在周子舒看来,衍弟虽然疏于习武,但武学天赋却极好,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甄衍的流云九宫步就可以和四季山庄的内门弟子一较高下了,再看那秋明十八式,便是甄衍此刻行走江湖,也不会被人小窥。
当年从未看老温舞过秋明十八式,周子舒心忖,是甄伯父没来得及传授他,还是他有意隐瞒?老温的功夫阴狠绝厉,鬼谷的人哪里会真心教他,他定是看鬼谷众人厮杀缠斗学来的,一时失神,衣袖被温客行挥剑斩去一角。
“师兄,你没事吧?”温客行有些紧张。
“一段衣服而已,能有什么事。”周子舒安慰道,又忖,衍弟如此便很好,当年不知老温便是衍弟,若是早些知道他有同门师弟这一身份,我又怎会一开始就臭脸相应。
“师兄没事便好,我还是不练了,我去看看阿湘是不是在偷懒。”此话说完,温客行便脚底抹油,溜走了。
周子舒在他身后笑着摇头,如今甄衍待他虽不似前世那般死缠烂打,却也是亲近的,毕竟二人不过幼年时几日的交情,而今又不过相处几个月,能亲近至此,亦是不易。他虽对甄衍有别样心思,却从不显露于人前,若是表露太快,只怕会吓到对方,不若慢慢准备,徐徐图之。
神医谷里,有的发愁,有的欢乐,有的沉稳,有的机灵,四季山庄的几个弟子与甄家兄妹相处甚欢之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镜湖派张玉森一家被人灭门,只余下一个幼子张成岭被秦怀章所救,逃出生天……
“衍儿,他就是你小时候见过的子舒哥哥。”谷妙妙笑道。
甄衍或者说是温客行,听了母亲的话,看看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嘴角含笑,微微行礼道,“周兄!”
“你这孩子,小时候还叫子舒哥哥呢,怎么现在倒叫得生分了。”谷妙妙埋汰道,温如玉也帮腔道,“你小时候拜在四季山庄门下,论理应该叫师兄才对。”
“是我的不好,多年未见,有些陌生。”甄衍再次笑着行礼,这次笑的开心了一些,“师兄!”
“衍,衍儿……”周子舒回过神来,身边诸多旁人,便是有满肚子疑问也要找四下无人的时候,他含糊应道,又将四季山庄的师兄弟一一为甄衍介绍过去。
“哥,哥!”一妙龄少女挑帘入内,甄衍笑意更浓,甄氏夫妻也笑意盈盈,四季山庄众弟子见了有些好奇,见那少女生得貌美,又活泼伶俐,又喊甄衍哥哥,众人虽不认识,却也生出几分好感,猜她是甄氏夫妇的小女儿,唯有周子舒再次失色。“阿湘?”他喃喃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少女笑道,“一定是我哥和你们说的,哎呦!”她捂着脑袋不满道,“爹,娘,你看我哥,他又打我!”
“衍儿!怎么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无礼。”谷妙妙埋怨道。
“这丫头,不早点和我一起迎接客人,自顾自跑出去玩不说,还吵吵嚷嚷的,娘你是偏心眼,反倒说我无礼。” 甄衍当没事人一样,收了手,对众人道,“这是我妹子顾湘,她没大没小惯了,还请诸位师兄弟谅解。”
众人哪里会和顾湘计较,至于顾湘为何姓顾不姓甄,这是甄氏夫妻的家事,虽然也有人好奇,但终究是大家子弟,自有礼数,不会当场发问。甄衍转身再对周子舒道,“师兄怎么知道我妹子叫阿湘啊?”
“哦。我在院子里听人说阿湘姑娘,阿湘姑娘的,所以才会如此猜测。”周子舒心中疑问更胜,却又不敢表露,只又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众人并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当晚,甄家兄妹俩做主,设宴款待四季山庄的弟子,甄衍彬彬有礼,谦谦君子,顾湘天性活泼,聪明伶俐,众弟子皆喜之,一时间,也是主客尽欢,其乐融融。
“阿行,阿行……”看着在前方引路的甄衍,周子舒开口道,他早就心生疑惑,甄氏夫妇得剑仙所救,是否因为温客行也和他一样,到了这方天地,席间周子舒也曾试探过,可甄衍毫无破绽,现在四下无人,他仍不死心,还想再试一次。
甄衍自顾自地在前走着,他今日亦是饮了不少,但胜在酒量好,此刻不过脚下有些虚浮,神智尚且清醒,周子舒唤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待对方声音高亮了,方才疑惑转身。
“师兄是叫我?”甄衍蹙眉,指了指自己,他见周子舒不语,迟疑道,“今日刚见面你也叫我阿行……可是我长得像什么人,像那个叫阿行的?”
周子舒半晌不言,见甄衍等得不耐烦,开口道,“是,是有个朋……有位故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哦……”甄衍并不爱追问,又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想来遇到和我长得像的,也不是什么奇事。”他也不好奇那叫阿行的是什么人,和周子舒有过什么。
“衍弟……”周子舒唤了一声,又有些为难,“不知道这种称呼,可不可以?”
甄衍低头浅笑,复又抬头道,“随师兄喜欢。”
“衍弟,你久居神医谷,可想过再回四季山庄瞧瞧?师父也很挂念你和伯父伯母。”周子舒诚心邀请道。
甄衍嘴角微翘,是无奈也是嘲笑,“当年得叶剑仙所救,我爹娘将武库钥匙交了出去,得以回到神医谷定居,不必东躲西藏,可江湖上仍旧传着各种流言蜚语,对我爹娘指指点点,我们如何方便出谷,十几年来,神医谷是我们的家,给了我们庇护,也是我们的囚笼,哪里好离开呢。”
“你和伯父伯母若想出去瞧瞧,出去便好,一切由我来处理,我倒要看看谁敢乱说。”周子舒皱眉道。
“这次的事,我爹娘已经麻烦师父很多了,他们也不想再添事端,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拜见师父他老人家的。”甄衍叹道。
“你何必说的如此见外……”周子舒轻声道,“其实……”
“师兄,天色已晚,你们舟车劳顿的,我都累了,你还不累啊!”甄衍打断周子舒的话,告辞离开。
他不是阿行,周子舒心忖,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不知将来该如何与甄衍相处,又有些无措起来。
“哥,那周子舒怎么回事啊?”顾湘在正厅遇到甄衍,“好几次叫错你的名字。”
“大概……是脑子不好吧。”甄衍不在意道,拿出袖中的扇子点了点顾湘,“这么晚了还不睡,等着会情郎啊?”
“你不也没睡?难道是要去会美人啊?”顾湘摆了个鬼脸,“回头我告诉爹娘,让他们去找姑娘提亲!”
“快去睡吧,别胡闹了。”甄衍喝止,“你要真去会情郎,定要和我说说,我腿不打折他的!”
顾湘耸了耸肩膀,乖乖回去。在她转身的一刻,甄衍沉下脸来快步离去,在山谷入口处停下脚步。
谷口站了一人,正在看树上的桃花,看得饶有兴致。
“你怎么来了?”甄衍沉声道,“若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别怪我不客气!”
“温谷主怎么这么不讲情面啊?”那人笑道,“当初若非我报信,赵敬早就纠集众人寻你爹娘的麻烦了,要知道,叶神仙再厉害,有的时候也是鞭长莫及啊!”
“你也别忘了,你摆脱赵敬,坐上鬼谷谷主的位置,可是我出的力,你我各不相欠。”甄衍眯了眯眼睛,握紧手中铁扇,“别叫我温谷主,我此生和鬼谷再无瓜葛,最近江湖不太平,可是你搞的鬼?”
“有叶神仙盯着,我哪敢搞鬼,不过你也说了,江湖现在不太平,还有些动向可能会影响到你家,我来和你知会一下。”那人转过身来,居然是蝎揭留波。
温客行看着围上来的武林正道,仰头轻笑,他体内血气上涌,已有些压制不住了,“杀了本座,钥匙就是你们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又更添了一丝魅惑之感。
武林正道之中,嗡嗡作响,正要一拥而上,却从侧翼树林中射出数支暗箭,一时间死伤不少,有人从林中走出,为首的,正是周子舒。
“你埋伏多久了?”在看到周子舒的一刹,温客行变了脸色,又很快恢复正常。
“有一阵子了。”周子舒由着天窗和江湖相互厮杀,走上前去。
“自始至终,你都是晋王的人。”温客行盯着周子舒,看不出悲喜,“为了等这一刻,你忍了好久了吧?”
“你将武库钥匙给我,我绝不会为难你。”周子舒开口道,“一直以来,我虽然对你有所隐瞒,但这次绝不会骗你。”
“武库钥匙?”温客行轻笑一声,目光游移到周子舒的发间,那里别着一根发簪,是昔日二人缠绵时,他为周子舒簪上的。
“你师父秦怀章要是还活着,看你害死同门,逼死他亲儿子,残害忠良,做晋王的走狗,不知会作何感想。”温客行哈哈笑道,“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这些。”
周子舒面部渐渐狰狞,抽出腰间白衣软剑,刺向温客行,“这就是你的选择,我给过你机会了。”
“世人皆负我,举世皆可杀!”温客行恨道,亦展开扇子迎战。
论筹谋算计,世间人少有胜过周子舒的,但论武功招式,除了叶白衣,世间人都不及温客行,周子舒武功略逊于他,却因温客行与武林正道厮杀脱力而赢得机会,一剑刺入了他胸口之中。
“我不想杀你,你和我回去,我……”周子舒有些慌张,不料被温客行的折扇划伤胸口,他下意识间抽出白衣剑,亦还了对方一掌,便是这一掌,将温客行打下了山崖……
“啊!!”十几岁的周子舒从床上惊起,他通身大汗淋漓,惊恐地看着四周。
“爹,子舒哥哥醒了!”坐在床边的九岁男孩起身喊道,飞奔出门,不一会儿,他和一个成年男人一同进来,那男人为周子舒把了把脉,“好了,你子舒哥哥再喝三五剂药就没事了。”
“九霄?师父?”周子舒又惊又喜,惊的是明明已经死在赫连翊的王府,却又在四季山庄活了过来,喜的是,此刻光景,是自己十几岁的时候,而师父秦怀章的身体与前世相比,也健康许多,看来不会再早早离开人世了。
“子舒你快躺回去。”秦怀章慈祥道,“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转身又教训秦九霄,“你啊,出去惹事,惹事也罢,那些山贼本来也该教训教训,可你自己又摆不平!”
“我,我错了,是我武艺不精……”秦九霄有些为难,父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见周子舒精神不济,便出去独留他一人歇息了。
周子舒看着房梁,脑中诸多画面闪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老晋王设计害死的,而自己给赫连翊卖命多年,才发现身边师兄弟的死和他也脱不开干系。
书上常说诸天万界,那我现在是在另一方大千世界,还是又重活一世?周子舒思索着,好在我那一掌无人可解,我死了,赫连翊也要给我陪葬,上一世的恩怨也算有个了结,这一世……他想到什么,眼神变得阴冷,在九霄再次进门前恢复如常了。
在四季山庄的日子,是周子舒过得最惬意的时光,重活一世,他更要好好珍惜,待师父秦怀章和师兄弟更为细心,而另一面,却又借着前世的经历,将天窗势力私下经营了起来——他终究还是需要自己的势力,去做点见不得光的事。
“甄氏夫妇?”周子舒问道,“师父,您说甄氏夫妇还活着?”
“是啊,甄氏夫妇得长明山剑仙庇佑,得以保存,现在虽说是在神医谷隐居不出,却仍在做着悬壶济世的事。”秦怀章道,他手里拈着一封信,“近来,有关琉璃甲的传言又在江湖上传起,你甄伯父和容炫当年走的近,我怕会有人打他们的主意,所以想派你们过去,若有不好,也可以帮衬一二。”
周子舒听了,内心自是一万个答应,前世未寻得甄氏夫妇和二人之子甄衍的下落,是秦怀章的憾事,亦是周子舒的遗憾,今生能再见到甄氏一家三口,周子舒哪有不乐意的,翌日便起身上路了。
“师兄,怎么了?”秦九霄看到周子舒收了机关雀的信后情绪低落,“可是甄伯父那里有什么变故?”
“不打紧,一些旁的事。”周子舒搪塞过去,他已知晓此方世界与前世有诸多不同,这里除了男女之分,又有乾元,中庸,坤泽一说,男人亦可生子,他在这里已呆了七八年,每每想起温客行坠崖前对他的讥讽,心中郁结无法舒缓,只恨不能早点寻得对方,趁着此时温客行年纪不大,或许可以犹如熬鹰那般磋磨捉弄一番,再拴在身边不教他离开;只可惜,天窗来报,鬼谷中没有温客行,连顾湘这个人也没有,周子舒心中失落不已,一路上郁郁寡欢,直到了神医谷才有好转。
甄氏夫妇对来到神医谷的几个年轻人颇为热心,自家孩子去年来了情潮,成了坤泽,自然要找个可靠的乾元托付终身,夫妻俩看着来的几个乾元,觉得都是一表人才,选哪个都好,满意至极。
周子舒前世终其一生,亦未寻得甄氏夫妇和甄家弟弟,算是他一生之憾,重活一次,见对方安然无恙,心里亦是开心,抬眼转眸的一瞬,看到走进来的人,顿时好似天打五雷轰一般,楞在当场。
“阿行……”周子舒呐呐,“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