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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手里有真的地图,这血池也不好走啊!”聂小凤擦了擦自己的佩剑,她刚刚又砍翻了一个想要偷袭她的人,“你的剑法,似乎又精进了一些。”
“得你点拨,想通了一些事。”无名无姓淡淡说道。
“那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我!”聂小凤眨眨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无名无姓。
“待此事了结,我想和你再比试一场。”无名无姓手中拿着血池地图走在前面开路。
“你说什么?再比试一场?”聂小凤摸了摸耳朵,一脸好像自己听错了的样子,“你拿这个来谢我?”
“嗯,无关恩怨,只为武道。”无名无姓坚定地点点头,聂小凤听了,木着脸往前走去,超过无名无姓的时候,顺手将血池的地图从他手里抽走。无名无姓跟在后面又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不用谢了。”聂小凤闷闷道,“你的道谢方式太可怕了,我师父说,她们见过一个人,若是报仇点到为止,若是报恩家破人亡,你快跟他有一拼了。”
“何至于此!我是没想到,你会相信我,相信我并没有给我师兄和师父下毒。”无名无姓道。
“因为如果你真的给他们下毒,就不是无名无姓了!”聂小凤回头,微微一笑,她见无名无姓颇为不解,又继续道,“因为你是无名无姓啊,遇到任何事都只会一剑挥来,一剑斩去。”
无名无姓笑了,笑的很开心,还要再说什么,聂小凤却又垮了脸色,“但是我对你的道谢方式仍旧很生气,今天不想和你说话。”说完转过身去,再不搭理无名无姓,无名无姓也只得无奈地笑着摇头,跟在后面。
“还没拿到什么东西,他们自己先自相残杀起来。”无名无姓看着面前躺倒的尸体道,他们已深入血池腹地,还未怎么出手,对方倒先内讧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名利武功更是动人心。”聂小凤懒懒道,她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劲,转身对无名无姓道,“我刚刚想了一路,你要谢我,可以请我喝酒啊!或者,请我吃饭也行!”
“我没有钱!”无名无姓笑盈盈地看着聂小凤。
“黑吃黑嘛!”聂小凤紧接着说,“我三个师父她们以前就干过,我小时候也看她们挑过一些黑心门派,自己留些钱,再分出去一些,这活啊,来钱快,干起来还痛快。”
“你三个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东西?”无名无姓微微蹙眉,无奈道,“武功如此高强,却净干些乱七八糟的事。”
“衣食住行乃人生头等大事,只要不作奸犯科,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聂小凤不以为意,“我师父虽然武功高强可也受天地法则压制,不然这乱世,她们早出手了。”
“天地法则压制,你师父们难不成还是哪方仙人?”无名无姓只当聂小凤自夸说笑。
“那当然,她们迟早要离开这方世界,哎呀不说这些了,我和你说,我把哀牢山下的馆子都逛遍了,你要是请我喝酒,最好去东山脚下那家快活楼,他家的女儿红好喝,喝桂花酿要去一心斋,要是吃羊肉……”聂小凤面向无名无姓,一边倒着走,一边说着各家酒馆的拿手菜,说得正在兴头上,却发现无名无姓的脸色渐渐变了。
“师父,罗玄……”无名无姓轻声喃道,快步向前,聂小凤疑惑地转身,也跟着无名无姓转过拐角。
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那人四十多岁,两鬓却已斑白,他对无名无姓和聂小凤视而不见,缓缓驶过,只回到卧房,自顾自地整理床铺,他正是罗玄。
无名无姓上前走了几步,欲开口,却又不太敢,六年未见,他曾恨过,怨过,可多次经历生死之后,再见到罗玄,才发现心底还是念着罗玄,还是爱的多些,六年里的委屈,煎熬,一多半都是为了罗玄,如今如此情愫梗在心头,却一丝一毫也说不出来,半响才颤声道,“师父……”
“你就是罗玄?”聂小凤看着罗玄,亦是百转千回,心中顿生一股幽怨之情,看着罗玄的落魄现貌,心酸怜惜之情却禁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无名无姓对罗玄有关的事一贯上心敏感,聂小凤的话里让他听出了别样的情意,无名无姓转头愕然看了聂小凤一眼,心中惊恐疑虑,又转去看罗玄,只见罗玄风轻云淡道,“我认识你们两个么?”
“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们呢?”无名无姓还没开口,聂小凤抢先幽怨应道,话音刚落又突然回过神来,她亦心惊这没来由的情绪,慌忙找补道,“你……你不认识我,也应该认识,认识他吧,他是你的弟子……”
“我和他之间还有师徒之情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忘了他也是理所当然。”罗玄挑眉说道,话语中掩不住的嘲讽。无名无姓哀伤不已,聂小凤听了却怒火中烧,捏紧佩剑,上前一步,无名无姓见了,亦上前挡在她与罗玄之间。小凤回过神来,自觉无趣,“你们的事,我不应该掺和。”撂下话便转身离去了。
聂小凤走出去一段路,突觉无力,靠在山石之上歇息起来。自从去过哀牢山后,她心中总爱生出些莫名其妙情绪,她自感这种事应该是和罗玄有关,只是有些莫名其妙,找不到头绪,她心中沉闷,好奇地想去听听无名无姓和罗玄究竟说了些什么,又不想再见罗玄那张脸,忽而一人闪了出来。
“小姑娘,你也来血池碰运气?这里可不是你呆的地方,快回去吧。”来者也是一四十多岁的男人。
“你是?”聂小凤看着来者有些眼熟。
“在下万天成。”对方答道。
“哦~~~”聂小凤点了点头,“也是当年围剿魔教的大侠啊~~”
“嗯。”万天成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四处张望了一下,“姑娘,你可看到有一个坐轮椅的人路过。”
“坐轮椅的人?”聂小凤看着万天成。
“不错,他是我朋友罗玄,他已失踪六年,想不到今日竟然在血池碰到他了。”万天成道,“我去哀牢山找过他,他的弟子陈天相也说并不知道他的下落。”
“看到啦~~”聂小凤低下头阴阳怪气地说着,“他跟他的好徒弟在叙旧呢!”
“好徒弟?”万天成道,“那个天性邪媚的孽徒?”
“天性邪媚?”聂小凤挑弄着剑穗,“虽然阴沉沉的,但是长得好倒是真的,怎么就邪媚了!”
“小姑娘,你也认识罗玄和他的弟子?”万天成有些困惑,“天性邪媚可是罗玄自己说的。”
“你说什么?”挑弄剑穗的手突然停住,聂小凤抬眼看着万天成,“罗玄?”
“他生性邪媚,勾引师父,差点害的罗兄铸成大错,好在罗兄虽然有过,但是悬崖勒马……”
“住口!”聂小凤怒喝道,“难道他俩的事全都是无名无姓的过错了?”
“难道不是么?”万天成皱眉道,“罗兄是武林正道的翘楚,想来如今沦落至此也是因为那个孽畜。”
“好一个翘楚啊……”聂小凤桀桀笑了,“就因为他是武林正道,是名望极高的大侠,所以哪怕犯错,也都是他人勾引,这种事,我以前跟师父看得多了,男人只要犯了奸淫之行,都说是女人不检点,男人做不成圣贤都是女人勾引的,只是这次,女人换成了无名无姓而已,无名无姓真是可怜……”
“无名无姓?”万天成抓住了重点,“那个孽徒现在是江湖上的第一剑客无名无姓?”他仔细打量起聂小凤,“你又是谁?”
“你问我?”聂小凤又笑了,笑得很开心,“我是聂小凤。”
“那个屠戮武林的魔教余孽聂小凤?”万天成大惊失色。
“我才杀了几个人啊,就屠戮武林了?”聂小凤觉得更好笑了,“我一没祸及家人,二没欺压妇孺弱小,真正为国为民的,我也没动,不过杀了几个伪君子而已。”
“哼,那个无相果真是个孽畜,祸害了罗兄不说,还和你这个妖女勾结在一起。”万天成冷笑一声,后退几步,准备出手。
“是呀是呀,他是正道孽徒,我是魔教余孽,在你们名门正派眼里都该死。”聂小凤微笑着缓缓拔剑,“你在这里也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做个了结,反正我今天心情不好……”
聂小凤沿路返回去,正好看到无名无姓半跪在罗玄轮椅之前,哀求着说着软话,忽罗玄却不为所动,跨过无名无姓,无名无姓从后再环抱住罗玄,又被对方闪开,聂小凤不禁火冒三丈,她快步走上前去,恨恨道,“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还在这里自取其辱。”
“你胡说些什么!”无名无姓对聂小凤有些气恼,“这里没有你的事。”
“我没有胡说!”聂小凤道,“你都不知道他怎么说你的,他说你……”
“好了,他说什么我都认了。”无名无姓打断了聂小凤的话,他此次前来已经预料到罗玄的反应,但终究他差点杀了罗玄,自觉理亏,并不在意。
“你……”聂小凤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
“你是什么人?”罗玄皱着眉头看着聂小凤。
“你问我是谁?哈哈,今天你是第二个这么问我的人。”聂小凤无视了无名无姓对她暗示离开的眼色,“我告诉你,我是聂小凤,是当年你们没杀成的那个女孩,今天回来找你们报仇了。”
“聂小凤,你说够了没有!”无名无姓喝道,“你还不快走!”
“我走什么?我本来也是要找他报仇的!”聂小凤嚷道,“有本事你拦着我啊!”说完就拔剑刺去!
无名无姓大惊,急忙拔剑阻拦,两人在狭窄地石室中过招,罗玄却当室内没有人一般,搬弄着屋里的东西,聂小凤愤怒之下出招,无所顾忌,而无名无姓却要顾及罗玄,渐渐落了下乘,聂小凤一剑刺去,正对着无名无姓心房,罗玄猛然抬眼,想要出手,只感到整个房间晃动起来,室外也有巨石落下,一时间,聂小凤和无名无姓都收了手。
“想来是那些人乱走,触动了机关。”聂小凤道,“这血池快要塌了。”
无名无姓听了,抓起罗玄背在身后,与聂小凤一道出了石室,只奔血池出口,一路上遇到出手阻拦他们的人,因着无名无姓背着罗玄无法出手,俱被聂小凤一一砍杀出气。
“小凤,我要带师父回哀牢山,你也走吧,别跟着了。”无名无姓将罗玄再放回了轮椅之中,对聂小凤说道。
“凭什么,哀牢山是你家的么?我偏要去,我还要杀他报仇呢。”聂小凤气道,“怎么你怕他说你勾结魔教余孽?你无名无姓从来不畏人言,现在还怕这个?”
“你发什么疯?”无名无姓不耐烦道。
“我看发疯的是你。”聂小凤骂道,“堂堂天下第一剑客,跟个舔狗一样。”
“你……”无名无姓想要发作,却忍住了,回去推了罗玄就走,聂小凤板着脸跟在后面,而那万天成已经躺在了崩塌的血池之中,眉心被刺了一剑,已身死多时了。
那失明的男人听了无名无姓唤他师兄,勃然大怒,“是你,你这个畜生!”
“师兄!”那男人骂得难听,无名无姓反而一脸内疚,他往前走了几步,吃惊道,“师兄,你眼睛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无名无姓的师兄冷笑一声,“我的眼睛都是拜你这个卑鄙小人所赐,包括师父……”男人突然意识到什么,生生截住话题。
“师父怎么了?”无名无姓着急问道,“师兄,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你明知故问,你刺了师父一剑,仍不放心,又对师父和我下毒……”男人愤愤说着,女主人也拿了软鞭,一脸戒备地看着无名无姓和聂小凤,随时准备出招,而聂小凤反而双手抱在了胸前,倚着门框饶有兴趣地看热闹。
“我没有下毒,我只是……只是刺了师父一剑……鲁天罡告诉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剑客,就要有所舍弃,而我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我才……”无名无姓辩解着,又想到什么,“你说师父中了毒,他怎么样了?”
“你还有脸问!”那师兄咬牙切齿,话毕直接拔刀挥向无名无姓。
师兄虽然失明,却能听音辨人,招招都砍向无名无姓,而无名无姓却不出剑,只一味忍让躲闪,百招下来,无名无姓身上已经挂了彩。
“我说,他俩就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我还第一次看见这样隐忍的无名无姓,嘿,真有意思。”聂小凤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凑到女主人身边说道,女主人冷冷看她一眼,并未说话。
小凤见女主人不理她,突然出手,那女主人腰间软鞭也已甩出,但她终究比聂小凤慢了一步,功夫也远不及对她,没过两招,聂小凤的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天相!”女主人失声喊到,师兄听声转头,“罂花,你放开罂花!”
“聂小凤,你做什么!”无名无姓也皱眉喝道。
“啧啧,没良心的,我可是为你好。”聂小凤撇撇嘴,“大家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嘛,别一见面就打,你们不听,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制止你们咯!”
“你要做什么?把罂花放了!”天相道,无名无姓亦在帮腔。
“我说大哥!我不想干什么,就是想大家冷静一下再说,你没看无名无姓一直让着你么。”聂小凤苦口婆心道,“以无名无姓和我的本事,若真想打,你俩早就死一百回了。”她掐住罂花的手松了下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也是没办法。”天相觉察到了,也放下了手中的刀。
“所以……你的意思是,罗玄中毒以后,去了血池,再不知生死?”四人坐在桌前,聂小凤转动手中的水杯,思索道,陈天相点点头,她对无名无姓笑道,“我就说嘛,你当年也没多大本事,罗玄那么厉害,你随便一剑,怎么会真的杀了他,现在好了,你可以去血池找他再续前缘嘛。”她见无名无姓冷着脸看她,笑容慢慢变僵,干笑了两声,悻悻作罢。
“师兄,我真没有给师父和你……你做什么?”无名无姓看到聂小凤起身去碰陈天相的眼睛,警惕喝道。
“哎呀,别紧张,我看看你师兄的眼睛。”聂小凤说完,又对余罂花露出笑容,“这位余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丈夫怎么样的。”余罂花虽然对聂小凤不知底细,但是也不反感她自来熟的性子,她见陈天相并未反对,也跟着点了点头。
“怎么样?你看出什么来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后,无名无姓关切问道。
“别急呀,他中毒好几年,哪能一时半会儿就马上解开的。”聂小凤收手落座。
“天下还有你没见过的毒药?你之前自夸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无名无姓道。
“你……”聂小凤有些生气。
“无相,算了。”陈天相开口劝慰。
“无相?你还有这个名字?”聂小凤笑了,“佛语里的无相?罗玄给你起的?哈哈,比牛仔好听多了。”无名无姓又狠瞪她一眼,她也浑不在意,又开口道,“天下的毒也无非就那几样,你的眼睛并未有外伤,体内毒物拔除后,应该就能视物了,不过不一定能恢复到以前那样清明。”
余罂花听了聂小凤的话后大喜,“你真的能治好天相的眼睛?”
“可以试试,再不成,我这里还有一颗我师父给我的丸药,天下的毒没有不可解的。”聂小凤仍旧自信满满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陈天相亦微笑道。
“我还没动手给你解毒呢,等我治好了再说吧。”聂小凤笑道,“况且,我治好你的眼睛,回头就要去找罗玄算账了,也算是你们的敌人,你们冲着敌人道谢做什么呢?”
余罂花想要说的话卡在一半,神情尴尬,陈天相亦沉默不语,无名无姓冷冷看她一眼,“你怎么话这么多。”聂小凤却不搭理他,自说自话道,“所以你们可千万不要杀了无名无姓,他说,只要有他在,我就不能动罗玄分毫。”
过了有一会儿,陈天相低头笑了笑,又抬头转向无名无姓道,“无相,这几年,你过的还好么?”无名无姓愣住了,嘴唇轻颤,眼眶已湿润,他有些激动,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梗在心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半响才蹦出一句话来,却答非所问,“师兄,你相信我?你不怪我了?”
“唉!当年你也有你的苦衷。”陈天相叹气道,“师弟,我可以不怪你,但是师父却未必,你若有能力见到师父,还要想想如何得到他的谅解。”无名无姓重重点头,
“早晨我们把下人派出去了,他们也快回来了,我让他们给你们收拾两件房出来!”罂花在知道丈夫的眼睛有希望治愈后,对聂小凤的脸色好了不少。
聂小凤走进给她安排好的房间,想想今天发生的一切,颇觉得好笑,她从没见过无名无姓如此失态,若是等他再见到罗玄,那会失态成什么样子?她想象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屋外一道闪电劈过,亮光一闪,聂小凤身边的一切突然变了个样子,她似乎置身于一高座之上,座下百人齐齐行礼,口呼教主。有人对我用幻术?聂小凤忽生警觉,开什么玩笑,从来都是我给别人用这套,今天怎么轮到了自己,她拔下头上发簪,划破手掌,痛楚之下,却未曾脱离幻境,聂小凤大惊失色,暗忖自己是遇到了高手。她欲起身离开,却被束缚在高座之上,挣扎之中,却有一股情绪向她袭来。
纵横江湖二十余载,权力地位,她无一不缺,她曾经有过师父,也有女儿,却从来没有人问她一句过的怎么样了,没人在意她过的开不开心。高堂之下,众人恨她,畏她,贪图她的神功地位,却没有一人真正的关心过她,爱过她。为何,为何会如此。聂小凤心中生出一股戾气,既然天下人皆凉薄,我又何须放过他们……
“聂小凤。”无名无姓一句话突然将聂小凤从幻境中唤醒,他见聂小凤脸色不好,困惑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聂小凤清醒过来,环顾四周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周边有什么可疑之人?”
无名无姓听后,亦警觉起来,“你察觉到什么?”
“没有。”聂小凤摇摇头,有些脱力,她扶着床边坐下,“大概是我多心了。”
“那你可要多留心一下。”无名无姓叮嘱道,“免得他们对我师兄和师嫂不利。”
“关我什么事啊。”聂小凤翻了个白眼,“你对你师兄可真上心。”
“我师兄是个厚道人,从小就照顾我,什么事都为我师父和我着想,他受我牵连,伤了眼睛,我终究有愧于他。”无名无姓叹气,他回到哀牢山后,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纵使我和师父发生了那种事,他也从没看轻我和师父,仍拿我当他的师弟,如今你能医治好他的眼睛,也算是个弥补。”
“等等,医好他眼睛的是我,不是你。”聂小凤伸出手来指指自己,“你这是借花献佛啊。”无名无姓笑了笑,不说话,聂小凤四下看了看,压低嗓音,“你师兄中的毒,我仔细看了看,像是当年我们魔教惯用的手法。”
无名无姓脸色一变,“你是说世上还有魔教余孽?”
“早没了,唯一剩下的就是我了!”聂小凤很不爽地啧了一声,“当年正道围剿魔教,魔教的卷宗神功保不齐都落在正道手里,给你师父师兄下毒的,应该就是当年围剿魔教的人。”她又掰着手指头细细数到,“大部分被我杀的七七八八不剩了,我和他们交手的时候,没看过他们用我们魔教的功夫或者毒药,现在还剩下的,你师父算一个,还有万天成,武林盟主上官天鹏,少林方丈大方禅师。”聂小凤伸出一只手比了比,“四个人!”
“等找到我师父,再对其他三个细细查探。”无名无姓眼神变得阴鹜,“我一定会找出这个人,将他千刀万剐。”
聂小凤还要再说什么,突然窗外传来,咚咚的啄击声,她打开窗户,一只雀儿飞了进来,腿上挂了一个小竹盒,那盒子重的很,里面的纸卷拿出来厚厚的一叠。
“辛苦你了。”聂小凤摸了摸被雨水淋的湿透的雀儿,给它撒了些糕点碎末,展开书信看起来。只见她一会儿恭恭敬敬,一会儿明显心虚,一会儿又笑出声来,最后眉头皱了皱,若有所思。
“怎么了?”无名无姓疑惑道。
“是我师父给我来的信。”聂小凤扬了扬手里的纸张,“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让你三剑是自视甚高,好在运气好,没阴沟里翻船,让我以后小心行事,不要这么莽撞了。”
“你师父教训的还真没错。”无名无姓笑道。
“是呀。”聂小凤看着窗外细雨,嘴角微微上翘,书信之中,三个师父对她衣食住行叮嘱地事无巨细,这世上一直都有人关心着她。
血池入口。
无名无姓站在暗处,看着已经进入入口的人道,“想不到那些名门正派也坐不住了,要进去一探究竟。”
聂小凤对无名无姓挥挥手里的图纸,“还有他们更想不到的,周佩临死前,把这玩意儿给我了。”
“我说,你就不能先去杀了那三个人,再过来找我师父的麻烦?”无名无姓皱眉道。
“这报仇顺序怎么排,我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聂小凤指指血池洞口。
无名无姓摇摇头,提剑进了血池,聂小凤站在他后面,目光变得深邃复杂,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与罗玄自少林寺一别再未见过面,却在去过哀牢山后,对罗玄产生了好奇之感,她想要见到对方,总有一种复杂的情绪说不出道不明;还有无名无姓,看着对方,就像看到了另一种自我,却又不是自己;她想起师父给她的信里有一句话,“不是吧,男弟子罗玄也没放过。”也没有放过,是什么意思。聂小凤不再多想,亦纵身进入了血池。
“道心?”
“越姐说,凡人皆有道心,只是大多懵懵懂懂堪不破而已,而那些堪破的,或求道于技,或求道于理,亦或求道于情。”
“越姐?”
“哦,就是当年用手接下你刺过来那一剑的人,她也是我师父之一,人家说,师父师父的都叫老了,就让我喊她们姐。”
“你那三个师父真是奇怪!”无名无姓撇撇嘴,“你何以说我道心跑偏?”
“我出山之前,卓姐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她问我,有没有想过这一生到底追求什么。”聂小凤没有正面回答无名无姓,却说起了自己的事,“她说,我要出来报仇,可仇人总有杀完的那一天,等到报完仇,我到底要做什么,是重建魔教,还是改换门庭皈依正道,亦或者闲云野鹤一辈子,她说这个不急于一时给答案,让我在红尘历练够了再说。”
“你要什么?”
“吃好喝好玩好,一辈子吃好喝好玩好。”
“……”无名无姓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才讥讽道,“还真是不俗的追求。”
“这可是我纠结了很久才想出来的。”聂小凤没理无名无姓的嘲讽,认真说道,“当今乱世,众生皆苦,谁能一辈子这样,那可是大福气。”
“嗯,那我祝你一辈子都有这样的福气。”无名无姓胡乱点着头。
聂小凤抿抿嘴,对无名无姓敷衍的祝福表示不满,又开口,“那你呢?你的追求是什么?”
无名无姓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小的时候,曾见过几个剑客找鲁天罡比武,最后都惨死鲁天罡的剑下,然后剑客比武的石碑中,只刻下了鲁天罡的名字,从那时起,我就想让自己的名字也刻在那个石碑上。”
死人才把自己的名字刻石碑上,聂小凤心中万马奔腾,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她思忖良久才道,“你的名字已经刻在了那块石碑上,然后一直迎战前来挑战你的剑客,你的后半辈子要么一直杀死那些剑客,直到你老死再有新的人名写在上面,要么就被新人杀死,石碑还是会刻上新的人名。”
无名无姓幽幽开口道,“我杀了鲁天罡后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所以你的道就在那块石碑上?你在剑道上的修为就守着那块石碑就足够吗?”聂小凤摇摇头,有些无语,“鲁天罡没死的时候,你尚且还知道冲着他的实力修炼剑道,可现在他已经死了,你练剑的目标没了,是不是就练到尽头了?”
你的剑法也不错,还可以对标你,无名无姓心里嘀咕,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聂小凤太花言巧语,能言善辩,自己想反驳也反驳不了,甚至还从心底产生了一丝认同,觉得她说得还有些道理。
“你觉得,鲁天罡和我三个师父比,孰高孰下?”
“我未见过你三个师父用剑,不过幼年所见,鲁天罡应该是打不过你师父的。”无名无姓有些闷闷不乐。
“你那个练剑就要练到至高境界就要忘情绝爱的理论应该是受了鲁天罡的影响吧?”聂小凤见无名无姓沉默点头,又道,“众人皆以为他剑术天下第一,所以你觉得他说的对,我师父们武功天下第一,她们的剑道武道之学,那是不是应该比鲁天罡的更让人信服?”
“哦?那你三位师父在剑道上又有什么说法?”无名无姓皱眉。
“我师父只交给我招式和心法,练功的时候若有疑问她们会给我解惑,至于武道上的领悟,她们没说过。”聂小凤单手托着下巴,似乎在回想昔日与师父的种种生活,“因为小琚姐说,大道三千,每个人能走通的路不一样,悟道要靠自己。”
“那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无名无姓白了聂小凤一眼,起身收拾东西。
“不不不,还是有区别的,你接着听嘛!”聂小凤把他拉回来坐下,“小琚姐说,有人悬壶济世,一开始为家人朋友放弃修行,却在最终关头悟道成圣,也有人为修道杀父杀母,杀妻杀子,修成大道的;人的本性不一样,只有看尽世间百态,面对诸多选择,试过多种结果,才能找到最符合自身的那条道。”她见无名无姓在认真思考,又继续说道,“你若真的醉心剑道,觉得剑道高于一切,那么罗玄阻你练剑,该杀!若你因为对罗玄产生情爱,觉得耽误你练剑而杀罗玄,我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无名无姓脱口而出,“你刚刚不是说那些杀尽亲人朋友的也成道了么?”
“因为他们本性就如此,杀的坦坦荡荡,没有心理负担,可你杀了罗玄也没忘了他啊?”聂小凤道,“你重伤的时候,可是天天晚上喊罗玄呢。”细节我都听得差不多了,外人以为聂小凤是关心无名无姓才守了他三天,谁知道真相却是聂小凤为了听八卦守了三天三夜呢。
……无名无姓沉默不语,手中的茶杯已被捏成了粉,聂小凤看了看,又道,“这就好比我特别喜欢吃苹果,喜欢的不得了,难道这份喜爱之情干扰了我练剑,我就要把世上种苹果的人都杀了么?”她笑了一声,“灭情绝爱究竟是应该杀了你爱的人,还是说应该杀掉自己心中的那份喜爱之情呢?”无名无姓身子晃了一下,聂小凤乘胜追击,“鲁天罡告诉你说他的剑道是这么练的,那我三个师父也没有抛下情爱,却比他厉害多了,可见感情和练剑又不是不能并存,关键看你自己的本性如何,你的本性当真能做到抛弃掉情爱而内心不动一丝一毫吗?”说到此,无名无姓已经一脸灰败,聂小凤不再多说,告辞离去。
无名无姓下山的时候,聂小凤已经等在了山下,他翻了个白眼,想悄悄躲过去,哪知道聂小凤紧了紧背在身后的包袱,转身高兴地冲无名无姓挥了挥手,无名无姓心中无奈,也只能走到了聂小凤身边。
“你要去哪里?”聂小凤问道。
“回哀牢山。”无名无姓看了聂小凤一眼,没停了脚步。
“给你师父扫墓啊。”
无名无姓停顿了一下,回头瞪了聂小凤一眼,继续赶路,走了一段路,突然又回头困惑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跟着你去找罗玄呗!我娘的死,他也有份。”聂小凤说的理所当然,“他要是真死了,那我和他的仇就一笔勾销,要是他活着,我就要和他好好算算账。”
“哼,他要是活着,只要我在,你休想动他一分一毫。”无名无姓冷冷道。
“怎么,你又想通了,想通了也晚了吧!”聂小凤没心没肺地说着,“罗玄不是早就被你杀了么?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喽!”
“他阻挠我练剑,又将我关在后山,我当时心中恨极了他,是鲁天罡暗中给了我一把剑,还解了他种在我身上的禁锢,他再次过来责问我的时候,我一剑刺在他的左胸,随后转身就走了,再没回过哀牢山。”无名无姓叹了一口气,“他若死了,我就在哀牢山给他守陵,然后在那里悟一辈子道,若活着……”无名无姓哽住了,若是罗玄活着,他该如何呢?
“要是能和戳了自己一剑的人和解,那罗玄真就是个菩萨了,我不算啊,因为我是为我娘还债。”聂小凤挠挠头,“我觉得就算他活着并且原谅你,大概率他也不会喜欢你。”
无名无姓没有再说话,紧紧抿着嘴赶路。
聂小凤站在哀牢山下,举着一把伞四处打量,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风景,“这就是哀牢山?”
“不错。”无名无姓一脸阴鹜,靠在树下,把靴子里的水倒了出来,聂小凤看了,从包裹里又取出一把伞,递给了他,“你跟着罗玄十几年,好歹也会些医术吧,哪怕给别人看病,也能赚些钱,何至于如此潦倒,连一把伞都没买。”
“我从哀牢山出来,就下定决心从此和他一刀两断,医术是他教给我的,我自然也不会去用。”
那怎么上个月我给个小女孩瞧病,你对我开的药方指指点点。聂小凤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在笑。她和无名无姓起身上山,听到了对方衣袋里叮当作响的声音,聂小凤知道,那是个九连环,无名无姓视之如珍宝,或许是他家人的遗物,也或许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的,聂小凤没有去打听,她喜欢听八卦故事,但是每个人都有不想别人知道的秘密。
“那边有人家,我们去看看,先避避雨,”聂小凤指了指不远处的院落,无名无姓却还想继续赶路,“我说,罗玄要是活着,也不会因为这一会儿就跑了,要是他死了,那更跑不了!”说完就拉着无名无姓的胳膊,把他拽了过去。
“有人吗?”聂小凤轻叩房门,在得到主人许可以后,推门而入,先打照面的,是一名女子,她长得很美,美中带着三分艳丽,她见聂小凤和无名无姓都带着剑,脸上闪过防备之意。聂小凤急忙表示二人只是赶路借宿,因着她表现的诚意十足,那女子倒也答应了他们避雨的要求,等她们走到中厅,聂小凤看到一个男人坐在一边,从对方的举动看,那男人是个瞎子。估计是这个女人的丈夫了,憨厚的男子,艳丽的女人,二人一看就有不俗的武功底子,聂小凤心里已经闪过无数八卦故事。她转身招呼无名无姓快进来,却看到无名无姓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良久才轻声唤道,“师兄……”
“你醒了。”聂小凤端着一碗药推门进来,无名无姓坐了起来,却并不去看她。
“你先把药喝了吧。”聂小凤笑着将药端给无名无姓,对方将脸撇到一侧,并不领她的情。
“那……我喂你?”聂小凤调笑道,无名无姓转头瞪了聂小凤一眼,夺过聂小凤手中药碗,一饮而尽。
“你最喜欢的人,你爱的人,原来是你师父,是罗玄呀!”聂小凤见无名无姓喝了药,立刻不怀好意道。
“咳咳。”无名无姓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一口气没防备,呛到了。聂小凤见了,更有些得意,她本来就非善类,无名无姓给她甩脸子,自然也要当场找补回来。她见对方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又开口道,“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我又没伤了你的舌头。”想了想又道,“难道是我的刀法太好,让你大开眼界,惊为天人,一时得了失语症了?”别看她现在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在把无名无姓带回来并得知对方的事情的时候,聂小凤惊讶的有一炷香的时候嘴都合不拢,内心炸了一个又一个惊雷,得知了惊天的八卦又不能对游侠儿和展飞说,只能用雀儿传信给三位师父,真真憋死她了。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无名无姓半响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有药吗?”聂小凤轻笑一声,“你师父是罗玄,神医丹士,你跟了他十几年,总会些医术吧?要不你给我瞧瞧?”
“不许你说罗玄这两字!”无名无姓咬牙切齿。
“你不是已经忘情绝爱了吗?”聂小凤道,“我看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啊!明明还是对罗玄念念不忘,昏睡得三天,经常喊他呢。”
“你不怕我伤好了以后,杀了你灭口?”无名无姓威胁道,“还有你的那些朋友,我也会杀他们灭口的。”
“你打的赢我再说吧,我的那些朋友杀你虽然不行,你杀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聂小凤的声音变得阴冷起来,“伤害我聂小凤的朋友,会死的很惨!”
“你觉得我会怕么?”无名无姓冷冷道。
“你当然不怕,不过……”聂小凤眼珠转了转。
“不过什么?”无名无姓皱眉问道。
“不过无名无姓在江湖上杀人都是为了剑道,一向端得坦坦荡荡,如果你为了害怕自己和罗玄的私情而杀人,那你就是道心有亏,在剑术一道上也就到此为止了。”聂小凤笑道,“你若是愿意拿你在剑道上的修为和我拼,说明你真的是太在意罗玄了,那我也没办法呀。”
无名无姓听了,沉默不语,聂小凤也不再多说,回去休息不提。
“小凤!”一个女人推开院门高兴道,她生的很美,如果说聂小凤生的清秀如空谷幽兰,那么这个女人就娇美如高雅的茶花,“我听展飞说你来了,就赶紧过来看看,咱俩好日子没见了。”
“玉莲姐。”聂小凤见了来人,笑的眼睛弯成一条线,快步走上去拉住了对方的手,又见玉莲身后的男人拎了好多东西,笑道,“展飞,游侠儿下山玩去了。”展飞亦笑着摇头不语。
“小凤,小凤!”不到一个时辰,游侠儿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他见展飞正在院里处理一只獐子,倒也不惊慌,“展飞,你回来啦!”
“嗯!”展飞抬头看了看游侠儿,又专注地处理手里的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哪次你不是玩到天黑才回来?”
“我,我在山下听了好多有关小凤的事!”游侠儿擦了擦汗,他回来的急,还有些喘,“山下的人都在说她和周佩还有无名无姓决战的事,说她是刀剑双绝,说的可热闹了,哎?小凤呢?”
“我在这儿呢。”聂小凤和颜玉莲推门出来,“才这么一会儿你就回来了?”
“玉莲姐也来了!”人多热闹,更何况来的还是美人,游侠儿更是高兴,“山下的人都在说小凤的事呢,我听了就赶紧回来了!”
“嗐,我还当什么事呢!”聂小凤笑了,“我都听了好多次了,一点也没意思。”
“可是我们却不知道,你赢了周佩我不意外,可无名无姓你是怎么赢的,而且还是用刀打赢他的,我从来没见你使过。”游侠儿上前抓住了聂小凤的胳膊,“你快给我讲讲!”
聂小凤看了一眼无名无姓的房间,游侠儿道,“我们回屋里说。”游侠儿自然明白,只拉着展飞也一起去了。
“我不明白,外面的人都说无名无姓和你交战的时候陷入幻觉,几近疯癫,可你又说你没有用对付周佩的那套剑法对付他,那他是怎么打着打着就疯魔了呢?”颜玉莲有些疑惑。
“我也不打无准备之仗,七天的时间里,也去了解了些无名无姓的过往和剑法,他于剑之一道,内心坚韧,幻觉这些手段,以我师父们的深厚功力自然可以轻松拿下他,可若是我用必然惨败。”聂小凤颇有些得意,仍是耐心解释,“好在我和先前和他交流的时候,总觉得他道心误入歧途,有不小的心灵漏洞,正好卓姐有一套刀法,她说是她学的第一套刀法,专克有心灵漏洞的人,正好我就用在了他身上。”
“所以,是你引导放大了他的内心的负面情绪,让他走火入魔了!”游侠儿伶俐聪慧,一点就通。
“不错!”聂小凤点头道,“绕是这样,我也砍了几十刀才赢他,他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若他再撑过几息,我就危险咯。”
“你毕竟事先被他刺了三剑嘛,终究还是你比他厉害的多”游侠儿道,“你不知道现在江湖上名门正派,都喊你作小妖女呢,说你是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应该再次联合起来对付你,可是他们这次只敢嘴上说说,谁也不敢挑头,都怕你报复呢!”
“岂有此理!!!”聂小凤听了拍了一下桌子,她拍的力气很大,把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她又道,“既然这么怕我,为何不叫我女魔头?小妖女一听就是称呼没实力的人,还特别难听,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说着又气急败坏地拍了两下桌子。
“啊?”游侠儿一时愣住了,聂小凤见了,笑着给他额头来了一记爆栗,“哎呀!你做什么!”游侠儿捂着头不满道。
聂小凤哈哈大笑,就是展飞也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又听小凤道,“其实她们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魔教余孽,只不过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总不能他们说我好我就要去割肉饲鹰,说我坏我就要去坏事做尽吧!”
“你啊!”颜玉莲也笑了,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无名无姓要杀你,你为何还要救他?”
“这里面颇有些渊源。”聂小凤苦笑,“当年我娘为了不暴露行踪,杀了无名无姓一家,幸而我师父出手,他家才活了一个孩子,也就是无名无姓,如今他找我寻仇兼比武,我虽不能坐以待毙,可也不能杀他,只能重创他以后,再救他了,况且……”聂小凤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道,“我自从见了他,渐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若我师父不出现,可能如今的他就是我的写照,不,或许我过得还不如他呢。”她又对展飞三人道,“你们放心,等他伤养好,我就让他走,绝不会让他有机会骚扰你们。”
“他身上有股邪气,我很不喜欢。”展飞突然开口道。
“嘁,当初你见到我的时候不也说我身上有股子邪气?”聂小凤看着展飞,笑话道,“现在还拿我当朋友呢。”说完摊摊手,做了个鬼脸。
“你俩不一样。”展飞又道,“你只是不拘泥世俗常理,被人看做异类,其实对世人有着天生的善意和宽容,可无名无姓,他对世间人与事,冷漠而残忍,我很不喜欢他。”
“展飞。”聂小凤来了精神,“你说我的那些话,真好听,再多说点呗。”
展飞笑了,却不再多言,游侠儿接过了话头,“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你那脸色比展飞还臭,就跟挂了霜一样,架子端的高高的,你后来管这个叫装……装什么来着?”啪,他头上又吃了聂小凤一记爆栗……
“今天怎么不是聂小凤?”无名无姓看着端药进来的颜玉莲道,他在这里两个月有余,已经认识了展飞,游侠儿,颜玉莲三人。
“小凤下山办事去了。”颜玉莲笑道,“我替她送药过来。”
无名无姓接过药点点头,他已经有些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喝了药后,他开口道,“你现在是天一堂堂主,和聂小凤有来往,就不怕那些武林正道找你的麻烦么?”
颜玉莲笑了,不置可否,“你没听过江湖上的一句话么?”
“什么话?”
“得罪聂小凤还有回旋余地,伤害了她的朋友,就无可挽回了。”
“怎么讲?”
“三年前聂小凤从山匪手里救过一户人家,与那家人有了些交情,结果点苍派的罗长老因为和魔教有旧怨,把气撒在人家身上,逼得他们家破人亡,小凤听了,连夜赶了几百里路回来,那就在点苍派的大堂给那姓罗的下了毒,还把点苍派的众人关在大堂一并围观。”颜玉莲说到这里,心有戚戚焉,“那姓罗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哀嚎不已,遭了一夜的罪才死,死相极其惨烈,据说还当场吓疯了两个人,从此以后,江湖上再没人敢对聂小凤的朋友下手。”
“哼,倒也像她的作风。”无名无姓笑的很开心,“那些个名门正派个个道貌岸然,也该好好教训教训!”二人正说着,外面有一阵嘈杂。
“游侠儿,你这个小混蛋!”聂小凤气急败坏,“你给我回来!”两人也不知何事起了争执,正在斗嘴。
“略略略略略!”游侠儿施展轻功,跳到了房顶上冲着聂小凤做鬼脸,她气的无可奈何,只能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无名无姓透过窗户,看着和游侠儿置气的聂小凤,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输给这种人……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聂小凤站在院落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游侠儿在忽然在屋里说了一句,“展飞,你是不是不行呀!”随后是一片短暂的寂静,再接着,只听得游侠儿哇哇叫了几声,又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你不行,啊呀!”接着又是游侠儿的惨叫声和哭喊声。聂小凤的嘴角开始慢慢上扬,渐渐脸已绷不住笑意,她紧紧捂住嘴,随便找了个房间冲了进去。
无名无姓正要就寝,见到聂小凤冲了进来,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有什么事要说,却又见她拿后背关了门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腰也直不起来了,只趴在桌子上喊哎呦。无名无姓微微蹙眉看了她一会儿,好像在观察并思考如何处理一个失心疯的病人,突然恍然大悟,“游侠儿刚刚那句话是你教他说的!”
“啊,哈哈,啊,是呀是呀,你听到了?哎呦,他说的这么大声啊,哈哈!”聂小凤揉了揉酸楚的两腮,“他前一阵子惹了我,今天又和展飞置气,我就和他说,只要说展飞不行,保管气的展飞七窍生烟,可我没想到他会在睡觉的时候和展飞说,啊哈哈哈!乐死我了,乐死我了。”说完又笑的揉肚子。
无名无姓也觉得好笑,却又略带嘲讽道,“聂小凤,你一个女人拿这种事教游侠儿,还是真不知廉耻!”
聂小凤听了,也不恼,站起身来,半含笑道,“你知廉耻,知到和你师父苟合,知廉耻还知到杀自己老师。”
“你!”无名无姓发怒,狠瞪着聂小凤。
“我娘杀了你的亲人,那是我娘欠你的,她已经死了,我受了你三剑,救了你两次,不欠你的,也不会由着你揶揄欺负。”聂小凤又说道。
无名无姓还想再说什么,片刻后,有些泄气,无力道,“你也觉得和自己的师父在一起是不知廉耻吧。”
“不觉得!”聂小凤想都没想地回答,“若是两情相悦,有什么好羞耻的。”
无名无姓眼前一亮,旋即又暗淡下去,不再多言,聂小凤也不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目光落到无名无姓的佩剑上,她知道无名无姓睡觉亦或洗澡的时候都要拿着剑,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无名无姓,你上次说练剑就要忘情绝爱,这是你自己悟道的,还是别人点拨你的?”
“二者都有,怎么了?”
“我总觉得,你的道心有点跑偏……”
燕若飞这晚就要休息,看着桌上的香袋,想到那醉香园的春红,身上一阵子燥热,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正要饮下,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谁?”燕若飞拿起床边的佩剑喝道,“无名无姓?”
门口的人走了进来,烛光摇曳下,那人正是无名无姓。
“你,你是来给何怜报仇的?”燕若飞阴沉问道。
“不是,我只是来报你和花嫦偷袭我的仇。”无名无姓冷冷道。
“哼,何怜为了你而死,你却连仇都不给她报。”燕若飞质问道,一步一步后退到书架边,手搭在了一处古董上。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她既然心甘情愿,自然早就应该想到这么做的后果。”无名无姓也一步步逼近。
“唉,何怜还真是可怜啊,到头来,没人记得她。”燕若飞嘲讽道,左手转动古董,连转几下,却并未发生什么,他一时大惊失色。
“我记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聂小凤从窗户跳了进来,举剑指向燕若飞,“机关已经被我拆了。”
“你来了!”无名无姓看着聂小凤道,聂小凤并不在意,只向燕若飞要个答案,“你为何要杀何怜?”
“她,她居然向着外人,她明明是我的未婚妻,心里却想着别人,就该死!”燕若飞恨恨道。
“她移情别恋,你可以和她解除婚约,可以指责她,可以和离,却不应该杀人。”聂小凤盯着燕若飞道,“而且,你还杀了她的母亲。”
“退婚?和离?哼,那岂不是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的未婚妻移情别恋,这让我的脸往哪儿搁?”燕若飞不以为然,“她的老娘年事已高,何怜死了,谁能养她,我送她和女儿一起团聚,也是好的。”
“你偷袭无名无姓,杀害妻子和无辜的老人,就为了你那所剩无几而又可怜的面子。”聂小凤的声音冷的不能再冷,“好,很好,我就让你死后颜面尽失,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燕若飞是个猥琐小人!”
“你,你究竟是谁?你可知我背后站着的是谁?”燕若飞颤声道。
“你不配知道我是谁,你背后站着的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何怜的朋友,我要为她报仇!”聂小凤说完,也一步步向前。
燕若飞看着逼近的无名无姓和聂小凤,他们一个眼神里都是轻蔑之意,一个满眼都是悲愤怒火,他的腿在发颤,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转动了另一个古董,墙后射出数支暗箭,在暗箭射出的一刹那,燕若飞立刻翻身向窗户而去。
聂小凤出剑拦住了所有暗箭,等她转身要去追燕若飞的时候,对方已经死了,瞪着不甘心的眼睛,死不瞑目——无名无姓的剑比他快!聂小凤冷盯了片刻,转身要走。
“等等!”无名无姓喊住了她,“我说过,要和你比剑。”
“你和我比剑我就要比吗?我要是不用剑,而用刀,你是不是就不和我比了?”聂小凤白了无名无姓一眼,“而且我今天没有心情。”
无名无姓听了,也不恼怒,只缀在聂小凤身后和她一起出了燕宅,待走了一刻之后,聂小凤不耐烦地回头,“你能不能别跟着我啊!”
“这可不是去客栈的路,而是去坟场,怎么,难道你不是人,而是鬼?”无名无姓取笑了一句。
“我要将何怜的骨殖挪出来,和她母亲一起,找个好地方葬了。”聂小凤回道,“不想让她和燕若飞那个小人葬在一起。”无名无姓听了,沉默不语,只跟在聂小凤后面,看着她做这些事。
“你是聂小凤!”三日后,无名无姓看着聂小凤为何怜树的墓碑,咬牙切齿道,他缓缓拔剑,指向对方。
“没错,你……”聂小凤有些疑惑。
“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以报我家的灭门之仇,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无名无姓瞪着血红的双眼,恨恨道。
“灭门?我没干过灭门的事啊!”聂小凤有些困惑,她再仔细端详,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过来,指着无名无姓道,“你,你是牛仔!”
“不错,是我!”无名无姓悲痛道,“当年我娘和我奶奶好心收留你们母女,却被你娘残忍杀害,这仇我等了十五年了。”
……聂小凤心中是五味陈杂,这件事终究是聂媚娘做的恶,下山这两年来,都是她找别人寻仇的,没想到今日却被别人寻了仇,况且无名无姓找她寻仇的理由还比她报仇的理由更光明正大,有理有据,躲也躲不了。
“这事……,这事终究是我娘做错了。”聂小凤支吾。
“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可以放过你,父债子偿,你娘做的孽,也需得你偿还!”无名无姓向前近了一步。
“你说的没错,我娘虽然死了,孽债确实要我来还。”聂小凤似乎想通了什么,下定决心道,“可是我也不会坐以待毙,你是何怜爱过的人,何怜虽然和我只有一面之缘,可我也拿她做朋友,我不想和你在她墓前和你打,七日后吧,七日后正午我们在那边的山上一决高下!”她指了指旁边的小山,“如何?”
“七日后,我必杀你为我爹娘奶奶报仇!”无名无姓收了剑转身便走,聂小凤看着何怜的墓,心中一团乱麻,在旁边站了好久。
“你来了!”无名无姓看着对面的聂小凤道。
“这事终究还是要有个了结。”聂小凤背后背着的兵器裹在丝绸里,看不明白究竟是什么。
无名无姓不再多言,拔剑出招,聂小凤却只躲闪,并不出招,待三炷香的时间过去,她身上已被无名无姓刺了三剑。
“你为什么不出招?”无名无姓怒道,“别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
聂小凤惨然一笑,微微运气,只听得身上关节筋脉咯咯作响,三处剑伤的血亦被止住,她亮出背后的兵器,那是一把刀,一把刻着云纹的宝刀。
“我娘杀了你奶奶和你爹娘,我就受你三剑。”聂小凤道,“现在我可以坦然对你出刀了!”
“你用刀?不用剑?”无名无姓皱眉道。
“怎么。很失望吧!”聂小凤笑道,“难不成,你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只和拿剑的人打,拿刀的就不算?此刀名唤芭蕉,是我师父的好友所铸,可是一等一的宝刀,和你打用这个也不算辱没了你天下第一剑客的美名。”
“哼,你用什么都一样。我照样杀你!”无名无姓挥剑再次斩出。
无名无姓并没有师父教导过他剑术,他战胜天下第一剑客鲁天罡,全靠的是自悟剑法。世间万物就是他的师父,他与空中飞鸟,湖中游鱼练剑,剑法不似名门世家那般招式繁多,然而大道至简,只端得快,狠二字,剑式简单无华,却又凌厉诡异,只盯着敌人的弱点出奇制胜,他意志坚定,坚守剑心,幻术于他而言,只是眼边浮云,若聂小凤以对付周佩的剑法与之决战,只怕早已丧命。
聂小凤用的是刀,剑者巧,刀者霸,她同样没用那些花哨的招式,只一刀一刀向无名无姓劈去,每劈一刀,远处就好像传来一阵雷鸣,刀劲越劈越强,雷鸣声也越来越响,若有旁人围观,一定会诧异一个弱女子怎会将刀运的如此霸道,且数十刀都未力竭。
无名无姓并不畏惧,只一心与聂小凤缠斗,可渐渐地,他不再清净,心情开始浮躁起来。
那和尚告诉他。只要杀了堂中的女孩,就能为家人报仇,可随着“你们不过利用这孩子来破局。”这一句话,那和尚也变成了一堆烂肉。
说过要教自己剑法的门派,在目睹聂小凤被高人带走后,怕对方寻仇,对曾经的许诺视而不见。
下过战贴的剑堂,害怕会输给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派人半夜三更偷袭。
天下第一剑客鲁天罡,是他告诉自己练剑要放下一切的,可他自己却只敢以江湖游医的身份示人。
相貌堂堂的燕若飞,因为自己落了他的面子,就要趁他不备暗杀之。
还有他,罗玄,神医丹士,正道的翘楚,养育了他十年,却可以一夜间翻脸绝情。
什么名门正派,什么正道中人,都是伪君子,都该死,都该杀!他要用剑一个个堂堂正正地将这些沽名钓誉之徒挑杀过去!
无名无姓心魔已起,不管不顾,只再刺出一剑,却被聂小凤的刀背上反射的光晃了眼睛,就是这一瞬之间,聂小凤抓住时机劈下一刀,从无名无姓左肩劈至右腹,伤口深可见骨,让他再没有了还击之力。
“你……我……我技不如人,我认了,要杀要剐随你!”无名无姓艰难说完,不再多言,只用狠毒的目光盯着聂小凤。
聂小凤苦笑道,“我娘杀了你的家人,若我再杀了你,就真真成了一笔孽债,我今天来是替我娘赎罪的,不是为了孽上加孽,况且……”她看看四周,十几个人从草丛中爬起来,都是武林中的寻常好手,“无名无姓与聂小凤在此决战的事,已经被江湖上的人知道了,他们就等着这个机会想要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呢。”
无名无姓握紧了剑,想要杀出重围,聂小凤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一掌打出,周边起了一层浓雾,再一息,她已游走至无名无姓的身边,点住了他身上几处穴道,又给他喂了一剂丸药,拉着他施展轻功下山去了。
无名无姓只听得身后传来数声惨叫,对聂小凤道,“那雾中有毒?”
“不错,他们看到了我的脸,若是留他们活口,只怕以后我不便行走江湖。”聂小凤平淡道,“你放心,刚刚给你吃的是解药,那雾毒不死你。”
“你真真恶毒心肠!”无名无姓讥讽道。
“他们是来杀你我的,既然动了杀心,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怎么能怪我下手太狠。”聂小凤不以为意,“若赢得是你,你不也一样会将他们一一斩杀?”
无名无性不再言语,他伤的太重,已经晕了过去。
他曾经叫做牛仔,后来父母双亡,再没人这么叫过他。
他曾经被那人起名字叫天荣,那人说师兄叫天相,他叫天荣就好了,而随着他一剑杀死了那人,这个名字他也不需要了。
罗玄,他将自己交给了罗玄,雨夜之中,他的身体彻底向罗玄放开,换来的是罗玄的冷落,是罗玄的冷言冷语,是被发现偷偷练剑后,被关在了后山。
负心薄幸者,杀!!
可是当他战胜鲁天罡,拿到天下第一剑客的称号后,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罗玄,他要回去,哪怕对方变成冢中枯骨,他也要再看到罗玄。
无名无姓烧了三天三夜,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俊俏灵动。少年见到无名无姓睁开了眼,立刻跳出了门,只听他哇哇大叫,“小凤小凤,他醒啦。”
“哎呀,游侠儿,你小声点,我不聋!”聂小凤在门外抱怨道,“不就是昨天和你赌钱赌赢了,怎么还用的这样!”
“聂小凤!聂小凤!!聂小凤!!!”游侠儿叫的更大声了,好像故意要和聂小凤置气。
“展飞快回来了,你叫这么大声小心把他招来。”
屋外立马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