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上記の広告は3ヶ月以上新規記事投稿のないブログに表示されています。新しい記事を書く事で広告が消えます。
“孟韦这孩子在上海的时候,真是多亏了你的照顾。”方步亭对梁仲春表示了由衷的感激。
“哪里哪里。”梁仲春也是诚心实意,“如果不是孟韦拉我回军统,我现在就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千古罪人啊。”说道这里,他反而心有戚戚焉,“伯父,我与孟敖孟韦比,不过跳梁小丑而已,要谢,也是我谢谢方家,救了我一家三口啊。”
“说那些虚的干什么?”方孟敖毕竟不好意思冲父亲发火,只能埋汰自己的老同学,“在上海的时候就虚了吧唧的。”
“孟敖。”方步亭不好开口,谢培东却可以代为发话。
“不说了不说了,是我不好。”梁仲春笑道,“我有五年没见孟韦兄弟了,方伯父,谢伯父,我去和孟韦兄弟说说话。”
方步亭自然是肯的,梁仲春去了方家的院子里,看到方孟韦正在画画,谢木兰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心中不由感慨良多,方孟韦突然扭过头冲他点了点头,他也点头示意,两人并方孟敖在花园里散起步来。
“你的情况,我老婆都和我说了。”梁仲春道,“以前的事儿咱也不提了,说多了伤心,我呢,这次是来北平探亲,小住一段时间,然后我和你嫂子就去香港讨生活了。”
梁仲春说着,方孟韦就静静地听着,方孟敖也不再插嘴,直到梁仲春给了方孟韦一个钥匙:“这是你的那份子。”
方孟韦拿着那钥匙错愕的很,方孟敖也十分惊讶。抗战期间,梁仲春参与走私,对明诚是有分成的,他也曾多次对明诚拿四成的分子而计较过,明诚被捕前夕,可能是预感到了什么,将走私的分成尽数都还给了梁仲春,交换条件就是让粱代为保管两个保险箱。
“哟,还能从你梁仲春手里见着回头钱啊。”方孟敖讽刺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你弟弟能把当初的份子钱给我啊。”梁仲春有些得意。
“你居然没有在上海的时候取出来。”方孟敖笑道。
“我虽然贪点,可也不傻啊,当时风声那么紧,藤田芳政错认名为孟韦就是毒蛇,我连带着也不被信任,这个时候去取钱,那不是自己坑自己么。”梁仲春亦笑道,“其实我来的时候见到了崔中石,去他那里坐了坐,管着那么大一个北平金库,日子过得那么苦,家里孩子又才刚出生,实在是让我汗颜,所以孟韦兄弟这些钱,我取了些,贴补给了崔中石,想来你们也是支持我的。”
“你他妈的,刚才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原来是那我弟弟的钱做好人。”方孟敖笑骂道。三人走出花园,两家就此别过。方孟敖带着何孝钰往军官宿舍去了。
“你这就不厚道了。”顺路的梁仲春对方孟敖道,连带着看了看何孝钰,后者在和梁夫人说着体己话,“你和你爹闹矛盾不在家里住,怎么能连累弟妹也陪你住军营呢,军营里那些老兵油子,那是弟妹这种人住的地方么。”
“我那处还挺僻静,军官宿舍么,又不是军营。”方孟敖说道,“要不是带着媳妇,我就直接去军队里凑合一晚。”
“算啦,反正是你们两口的事儿。”梁仲春又问:“那你儿子闺女怎么办?”
“跟着孟伟睡,这俩小的就爱缠着他叔叔。”
梁仲春想想当初方孟韦也应该有个孩子的,有些可怜,叹了口气,又转向方孟敖,“明楼的弟弟弟媳,也就是明台和程锦云,在上海的时候和我打听过明诚的事情。”
“他们打听做什么?”方孟敖警觉道。
“他们怀疑,当初上海地下党那三个联络站被毁掉,不是明诚做的,而是孤狼。”梁仲春郑重地说:“他们俩想找出真相。”
“明家还算是有明白人。”方孟敖笑笑,“我说过,明诚已经死了,无论他们查到什么真相,这是不会改变的。”他对梁仲春再次叮嘱道:“你忘了那个明珏,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学生没死,还在骗他,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
梁仲春打个哆嗦,心下了然。
“这是地下党原北平行动组组长许一霖。这位是原国民党287师荣石旅长。”崔中石介绍道,“这是中共南方局特派委员明楼,即将接替先前李委员的工作。”
“明楼同志,你好。”许一霖彬彬有礼道,荣石则在一旁绷直站着。明楼看到许一霖的那一刻,真以为是明诚又回来了,心里漏跳了一拍,可面上却仍旧不显山不漏水,与许一霖打着招呼,三五句下来后,他也弄明白了,许一霖不是明诚,相貌可以一样,但信息素却是唯一,明诚的信息素偏清冷,而许一霖则有些清甜,不知怎的,心里又有些失望。
“一霖同志在抗战时期的任务完成的十分出色,但此行去香港却要万般小心,国民党有不少将领把家业置在香港,我们也可以在香港进行策反计划。”明楼为许一霖安排下工作,alpha往往被派往战场,做谍报的多是beta,而Omega因为生理特性,做这两项工作的少只又少,荣石在一边开了口:“我自会照看一霖的安全,明委员可以放心。”
明楼挑眉,许一霖看了看他,又扭头看看荣石,笑道说:“我们刚见的明镜同志,她一开始反应可大呢,和荣石起了点小冲突,后来才知道是她认错人了,两下也就说开了,本以为与明楼同志见面也会有些反应呢。”
“家姐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做特工。”明楼笑笑说,许一霖和荣石也就明白 明楼并没有因此怪罪。
“明日我们要去香港了,虽说香港那里有些凶险,但终究是三个人相互掩护,明楼同志你在北平可就要关心的多了,令姐的这个性格,我看还是能少让她参加工作就少安排吧。”荣石还是有些气明镜的,但说的也是实话,明楼点点头,送别了荣许二人,回头又与崔中石交代了起来。
“目前国民党在战场上靠着武器先进,占了不少优势,我党以防御为主,但不会一味的退让下去。”崔中石说着目前的战略形式,“如果能想办法窃取到国民党的作战方针,相信会事半功倍。”
“刘峙,程潜现以20万优势兵力攻打宣化店,我们现在的主力已经调往延安地区,华北傅作义部也将赴大同作战。”明楼皱眉说道,“国民政府可不像日本人,随随便便在放重要文件的政府大楼里搞舞会酒会,想要偷出作战文件,需要更为周密的作战计划。”
“周恩来同志交代过,解放战争,地下党工作与抗日战争不同,一不能搞政治暗杀,当然叛徒除外,二不能搞情色交易,看起来增大的工作难度,但也是为了防止我党腐化。”
“通过我这几天的调查,政府办公楼正月的时候,守护相对薄弱,可以派我党成员潜伏进去,窃取作战计划。”
崔中石点点头,又道:“给你安排的副手已经到位了,说来你也熟悉。”
“是谁?”
“夜莺朱徽茵。”
“她也来北平了?”明楼笑道,“若是你能到经济司来配合我工作就好了。”
“我是下在方行长身边的闲棋,平日也就烧烧冷灶。”
“方孟敖这个冷灶未免太大了点,他父亲是中央银行北平银行的行长,国民政府的经济顾问,背后还有美国的背景,虽说我也是国民政府的经济顾问,但终究是比不了他的。”明楼挑明了,崔中石也不接话,自说自的:“这几日,我是代方行长安顿你,如果和你接触的时间太长,恐怕会惹人怀疑,日后就会减少联系。”
明楼点点头,突然问道:“北平地下党负责人可有其他话交代?”他对北平地下党的负责人很是好奇,但毕竟不是明台那样的性格,也只是守着纪律抽丝剥茧的观察。
崔中石摇了摇头,“保持静默。”
“交代完了?”方孟敖在崔中石家逗伯禽,平阳两个孩子,崔中石的妻子去买菜了。
“唉。”崔中石长出了一口气,“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的。”方孟敖抬头看崔中石。
“本来许一霖的任务与明家交接,无可无不可。”崔中石见方孟敖装傻,就实话实说:“你却兜兜转转的让明镜明楼见了他,故意给明楼添堵吧。”
“无可无不可。”方孟敖见两个两岁多点的孩子睡着了,得意的抬起头:“那交接一下也是可以的嘛,更有利于今后工作的完成。”
“以后这种事情,我不想再接触了。”崔中石平静的说道,把一个小箱推到了方孟敖面前。
“这是什么?”方孟敖打开小箱,里面满满的金条。
“梁仲春给的。”
“他给的你就拿着。”
“不必了,我在这个位置,留着反而说不清楚。”
“他的钱,不拿白不拿,他也不图啥,纯粹就是给你和你家老婆孩子用的,你拿了也不违反纪律。”方孟敖见崔中石没答应继续劝道:“而且你家条件这么艰苦,伯禽,平阳两个孩子总要吃点好的吧。”
崔中石仍不为所动。
“要不这样。”方孟敖拿出几块金条,“这些你拿去,剩下的交公。”
崔中石还是不动弹。
“行,你是我祖宗。”方孟敖没辙了,也只能作罢,“拿去交公,交公。”崔中石见方孟敖同意了,才开口。
“听说明珏最近在北平大肆抓捕地下党,很多进步青年和学生都被抓了。”
“老不死的,黄土埋胸的人了,还不积德。”方孟敖道。
“想要取得胜利,我们就要潜伏的更深,尤其是孟韦。”崔中石叮嘱道,“如果说明楼是毒蛇,王天风是毒蜂,那明珏就是养蛊的人,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你放心吧,我会让孟韦好好隐藏的。”方孟敖皱眉道,“养蛊?我看他迟早被自己的蛊毒死。”待崔妻回来后,方孟敖拎着箱子便走了,但日后经常有人定期给崔中石家送米面菜果,布料香皂之类的东西,价钱不贵,足以维持生计,崔中石也猜到了,推辞也推辞不了,就让自己的妻子接了下来。
“你可回来了。”明镜显得有些疲惫,“今日闹了个大笑话。”
“许一霖和明诚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见到的时候也误以为明诚回来了,大姐你认错也是合情合理的。”明楼安慰明镜道。
“你都知道了。”明镜看了看明楼,对方点点头,她无力的坐回沙发,“唉!”
“大姐,人已经没了,什么恩怨也了了,你何必非要执意不放呢?”明楼宽慰说。
“你说的是啊。”明镜低头,愣愣的看着茶几上的杯子,“前几年再见到明诚的时候,我看他人还不错,肯为国效力,又出落的一表人才,可……”她扭头看向明楼:“可他为什么要残害自己的同胞呢,还是在国共统一抗日的时候。而且……”明镜拿手指了指窗外,“而且他还杀了桂姨,他的养母啊,小的时候桂姨对他多好啊!”
“大姐,按照中共中央的指示,明诚已经被清除。”明楼说道,“也算为桂姨报仇了,你也可以安心了。”
“不说他了。”明镜回握着明楼伸过来安慰她的手,“说说你吧。”
“我?”明楼觉得奇怪。
“你也该成个家了。”
“这……”明楼无言。
“怎么,你刚劝我什么恩怨已了,让我放下,那你呢?”明镜又好气又好笑,“你不会还想着汪曼春吧?”
“怎么会。”明楼连忙解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明镜看着明楼,“当初汪曼春死在面粉厂的时候,你在她旁边站了好一会儿。”
“大姐,现在这个情况,不像抗战时期那么分明,现如今是敌我不分,我如何能够放心找个人结婚呢?”明楼解释道,“况且有明业嘛!”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明镜气道,“你……”
“大姐,我还有工作,先回屋了。”明楼说完躲进了书房。
“大哥,那可是你亲姐姐啊,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太危险了。”
“一幅画叫什么名字啊,无题。”
“我犯下的错,我拿命扳回来。”
“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会把明台救回来的。”
“大哥,没事儿的,标记我吧。”
明楼的头又疼了起来,这一次却没人给他拿药倒水了。成家?他同时想到了汪曼春和明诚,只是汪曼春的脸早已渐渐模糊,而明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那些一举一动连带着表情都越来越清晰。
现在不比抗战时期,我方地下党工作不允许搞情色交易。情色交易?明楼自取了阿司匹林喝水,吞服了药物,他早期的爱情留给了汪曼春,而最后,他利用了对方的感情来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从爱情的角度看,他是个小人,但从国家大义,他不后悔。明诚……明楼心中苦笑,明诚是他迄今为止唯一标记的Omega,而今他除了苦笑,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明楼在书桌后面闭目静静坐了一个钟头,又突然站了起来,现在不是感伤旧情的时候,明天他还要去见明珏,这个老狐狸,是最难对付的人。
次日,朱徽茵开车,送明楼去明珏所在的疗养所,车内外温度不一,车窗起了些雾气,明楼将车窗些许摇下了一些,突然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传入耳内:“小哥,要不咱今天在外面吃午饭吧。”伴随着少女银铃般声音飘入车内的,还有一缕香气,在冬天的冷风下,想分辨出来很难,但明楼感觉到了,他扭头看向窗外,却只看到了一个花季少女的背影。再然后,车子向前开去,少女走入了拐角。
1946年9月,北平。
“孟韦,咱们去打针吧。”程小云对方孟韦道。
方孟韦指了指程小云微微隆起的肚子,扶自己的小妈坐回了沙发,他指了指门口,拍拍胸脯,又指指程小云,摇了摇手。
“我陪着你吧,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去呢。”程小云是中庸,全家里,谢木兰,何孝钰也是,她是真不放心放家里唯一的一个坤泽儿子独自去医院。方孟韦还要推辞,甚至在本子上写了好几句话,程小云都不同意。
“我带小哥去。”谢木兰从楼梯口探出头来,“小哥,咱俩去。”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最明媚的年纪,笑容灿烂,犹如清晨的阳光,明亮璀璨。
方孟韦点点头,程小云见了这才作罢,临出门前又是千叮咛万嘱咐才放心。
“小哥,你这再有几个月就好了吧”谢木兰在回来的路上问道。方孟韦伸出五个手指头晃了晃,意思是五个月。
“小哥,你看我买这个给奕奕好不好,再买这个给欣欣。”谢木兰拿了地摊上两个玩具比着。方孟韦看了笑着点点头。
“哎呀小哥,我钱不够,你给我点。”谢木兰买了一堆东西,最后还差两块钱。女人都一样,天生购物狂,嫂子小妈也是每次出去都带一堆东西回来。方孟韦笑眯眯地垫上钱,内心却吐槽了个够。
“小哥,我和你说,我们大学梁教授啊……”又是梁教授,来的路上你就说了一路,说道姓梁的,他只能想到梁仲春,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梁仲春的那张脸和教授划上等号,方孟韦还是保持着笑容。
“小哥,你在上海的时候有恋人么?”谢木兰顺口问道,“你们是怎么相爱相恋再标记的啊。”方孟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谢木兰也被自己的话吓着了,“小哥,我错了。”小姑娘内疚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种世道,国破家亡,人间地狱,哪里有什么爱情呢。明诚在本子上写道。木兰抹了把眼泪,“小哥我真的错了。”没关系,小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快回去吧,再回家晚了,小妈和姑爹要急了。看到小哥写的话,木兰吸吸鼻子点点头,挽着小哥的胳膊走回家。
“阿诚,你以后不要叫我先生,喊我大哥。”这是明楼坐在车里对他说的,他开玩笑说南田开始拉拢自己,他也不能落后。
“你怎么还喊我先生,你都说了把明台视作弟弟,怎么能还喊我先生呢?”是知道明台被骗到军统的明楼对他这么说,“阿诚,谢谢你这么关心明台。”
“今天大姐在香港,我,就去你家吧。”是难得清闲的明楼对着他说。
“色调和光线调的还不错,空间层次弱了点。”是看到画的明楼说的话,“我想管它叫家园。”
“家里的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76号的汪曼春不必说,连梁仲春都是个废物,不过好在有你。”是坐在办公室有些头疼的明楼说的,他的手抚上了为他按摩头部的明诚的手。
“忍着点,阿诚。”是为他包扎伤口的明楼说的。
“我曾经想过,如果你是个Omega就好了,而现在我发现了,却又高兴又难过,如果你不是受伤也没有发情,我们就可以正经的谈一场了。”是发现他Omega身份的明楼说的话。
“阿诚,等抗战结束了,我们去巴黎吧。”是在办公室和自己温存的明楼。
“阿诚,没事,你去吧。”这是他被捕前,明楼最后一次和自己说的话。
汽车的声音把方孟韦从沉思里惊醒,他和木兰回到家门口刚好赶上父亲回家。
“大爸,爸爸!”谢木兰撇下方孟韦向方步亭和谢培东跑了过去。方孟韦在一边看着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三人。
曾经,明楼是他的光,在自己刚被桂姨领养的那几年,他经常去明楼家里帮桂姨的忙,明镜会塞给他糖果,明台会闹着给他看自己的玩具,而明楼,明楼会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微笑着,虽然不亲近他,但他总觉得想要靠近明楼,等到后来自己长大了,他也就明白了,明楼是他的榜样,是他的目标,是他憧憬的人,明楼的一切像光一样吸引着他,而他自己就像飞蛾一样明知前方危险也要奋不顾身的靠近,所以十岁自己出逃的时候,明楼把他送回桂姨那里,自己也没有因此而怨过明楼。
“孟韦,你还站着做什么,还拎着那么多东西。”谢培东看向孟韦,转而念了念木兰,“都是你买了那么多东西,还让你小哥拎着,你没手没脚么?”木兰吐吐舌头,从方孟韦手里拿过东西笑着进了厨房。
方孟韦回过神来,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方孟韦,明诚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他的光就是家人,像春日的暖阳一样洒在自己身上,给他自由和温暖。明诚是孤独的,他有过家人,但养母渐渐变成魔鬼,变成了他的梦魇;他有老师,但因为信仰的不同,最终他会和老师站在战场的对立面;他有过战友,但她们已经天人永隔,他有过明楼,但最终两人不能一起白头。一路上走过来的,只有阿诚一人。而方孟韦不同,桂姨将明诚心中属于亲人的那一块生生剜了下来,方家的人一人一块又给孟韦悄然补上,织补的都快满溢出来了,还怕不够,自己不能再沉迷于过去了,这样对现在的亲人不公平,方孟韦走到父亲和姑爹跟前,扶着方步亭进了客厅,两个孩子从里屋跑出来,喊着爷爷,姑爷爷和叔叔,活在当下才是真理。
1946年10月,上海。
“明天就要上飞机了,这还没找到有力的证据。”明台垂头丧气。
“毕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很多证据已经消失了。”程锦云揉揉眼睛,回到床边,开始铺被褥。
“根据一些人的指证,桂姨确实在咱们那几个被清除的联络点附近走动过。”明台又理了一遍证据,也上了床,“但是这也不能证明是桂姨做的啊。”
“你三天前没听梁仲春说么。”程锦云道:“南田洋子还活着的时候,手下有一名特工叫孤狼。”
“孤狼。”明台思索道:“梁仲春说,这个孤狼独来独往,只听命于特高课的课长,后来他还知道这个孤狼和汪曼春有过联系,曾经一度盯住了明家,但后期却开始着手共产党联络点的清理。”
“我认为我党的联络站被清除就是因为这个孤狼。”程锦云说道,“桂姨死后,梁仲春说再没有听说过孤狼有其他动作,这说明桂姨是孤狼的可能性很大,我们的联络组也没有再经受大的损失,当然阿诚不久之后也被捕了。”
“可是汪曼春是见过孤狼的。”明台钻进被子,“这说明阿诚哥绝对不是孤狼,那就只有桂姨了。”他眼前一亮,“我去告诉大姐和大哥。”
“你那么急做什么。”程锦云拉回明台,“一点没个当爹做父亲的稳重样儿,咱们现在都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你说了,大姐她能信么,让她相信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日本间谍?”
“梁仲春好像说,抗日战争胜利后,日本的一些间谍档案被明珏收走了。”明台关了灯,躺在被窝里说道:“明珏在北平故居疗养,应该能从那里下手。”
“我托人去东北打听了,桂姨如果是孤狼,那她离开明家的那几年应该会留下线索。”程锦云说道:“明珏可不好对付,他的间谍和反间谍能力比大哥还强,咱们最好还是另找方法”
“嗯。”明台应道,忽然他又打开台灯,坐起来道:“你好像挺想去北平啊。”
“是啊,有个故人在那儿。”程锦云闭着眼到。
“是谁?男的女的?”明台问道。
“是笕桥航校上校教官方孟敖……”程锦云躺在床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明台拉下脸来,“的媳妇何孝钰,哈哈哈,你看你吃醋的那张脸。”
“你也学坏了。”明台松了一口气,点了点程锦云。
“我早些年去过重庆,和孝钰一起读过一年书,还一起加入的共产党,而且一起接受过基本的特工训练。”程锦云把明台拉回来躺下关上了台灯,“也不知道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反正明天见了她老公,可以问问他。”
1946年10月,上海机场。
梁仲春一家这一天早早的就来到了机场,坐在方孟敖的候机厅里,梁夫人给儿子削着水果皮吃着瓜子等着明家人来。
“就是那个明长官,阿诚……”梁夫人小声在梁仲春耳边说着。
“少多嘴。”梁仲春拿拐杖戳戳地上,“你见了他们一句话都不要多说,不然有你好看的。”梁夫人噤声,明家人正好也到了。
“方教官。”宋青见到方孟敖,彬彬有礼的上前招呼。
“宋青同志。”方孟敖点点头,转向明楼。
明楼点点头也看向方孟敖,两人相互打量着对方,都在心里给彼此下了个不好对付的结论。
“我亲自护送明楼同志。其他人由我的学生护送,保证安全可靠。”方孟敖仰仰头,微笑道。
“我想我还是坐方孟敖同志开的飞机比较好,也正好领略领略我党优秀飞行员的风采。”宋青恭维道。
“那行!”方孟敖嘴角扯了扯,转身上了飞机,宋青恍惚间觉得方孟敖笑的挺诡异,明楼也皱着眉头,他能感觉出方孟敖散发出的敌意,但他不知道方孟敖的敌意是怎么来的。
“咱不坐方大队长那个飞机啊。”梁夫人上了后面的飞机问道。
“要坐你去坐,哼,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招惹明家人。”梁仲春有点气急败坏,拉过老婆小声道:“不要以为你在重庆和阿诚有多熟,就能和明家有交情,你不知道方孟敖弟弟那么惨都是明家人害的?你想和阿诚一个下场?”梁夫人这下子是真被吓到了,上了飞机后,只是远远的和明镜打了个招呼,连坐都坐的远远的一声也不吭。梁仲春上飞机前往前张望了一下,心里暗道,那个傻秘书,方孟敖这是借机会给弟弟报仇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就一头热的往前拱。
“方大队长不愧是上校教官,飞机开的很稳嘛。”宋青对乘务人员赞赏道,明楼也点点头,他看向乘务人员,却觉得不对劲,这人明显当过兵,他给宋青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也警觉起来。
明楼猜的没错这乘务人员确实当过兵,而且是现役军人,还是个飞行员,他察觉到明楼宋青紧张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还是和颜悦色的说:“过一会儿遇上气流,两位长官请系好安全带。”
明楼二人照做了,那乘务员这才做到后面去也系好安全带,这边刚准备完,飞机就晃起来了。
在宋青看来觉得自己好像在空中连着转了几个圈,没错,是头冲下的连着转了几个圈。这还不算,还在空中左右来回摆动,左右来回摆动完了,就改前后,一会儿俯冲,一会儿拉升。这哪里是遇上了气流,分明是龙卷风,再要不是敌机来了?
抵达北平的时候,宋青已经在飞机座位上晕死过去了,明楼还好,但也强不到哪里去,去洗手间吐过一次后,脸色煞白的走到机场,这还不算完,正在他站在机场的时候,几架飞机正从他头顶飞过,轰隆声震得他双耳欲聋,明楼觉得自己的脑浆都快翻腾出来了。
“真不好意思啊,明楼同志。”方孟敖见明楼一步一步挪回候机房,“诚心诚意”的向对方道歉:“平日里开战斗机开惯了,忘了飞机上还有别人,而且看到自己的学生在机场开飞机,一时间情不自禁把飞机停错了地方。”
明楼哪里会相信方孟敖的话,可北平机场这是方孟敖的地界,北平也是他的老家,在初到贵地,一切不明了的情况下,他只能按兵不动,更何况他不明白方孟敖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只能微笑着接受对方的道歉,但方孟敖也能从明楼的微笑下看出对方已经恨不能动手宰了自己了。
“明楼同志,宋青同志,你们好。”崔中石在茶楼的雅间接待了明楼和宋青。
“崔中石同志。”明楼和宋青道。
“现在局势紧张,解放战争全面爆发。”崔中石客套话也不多说,直奔主题,“国民党因为有美国的支持,武器先进,我方现在只能以防御为主,而我们的任务是获得国民党的作战计划,城防部署另外就是尽可能的策反国民党高级军官,以争取到更多的力量支持我党。”
“我和明先生现在是以经济司的身份在政府任职,而军部的消息……”宋青思索道,“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组的同志可以配合我们,我们可以见面联络一下。”
崔中石看了宋青一眼,没说别的,只说道:“有一组,不过这一组很快就要去香港参加工作了。”
“这样啊。”宋青有些失望。
“无论做什么,都到等熟悉了环境再说。”明楼这才开口,“我明楼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对付国民党不同于对日本人,国民党的军官最重要的是想方设法的拉拢策反,只有那些社会的蛀虫,革命的渣滓才能设计暗杀和伏击。”
崔中石点点头道:“明天要来的人和你们明家可有些渊源。”
“哦?”明楼有些感兴趣。
“许家。”崔中石笑笑说:“就是风靡全国的君莫忘香水,那个许家,许一霖。”
“许一霖?”宋青皱眉。
“怎么了?”明楼斜眼看了看宋青。
“这个许一霖作风很不好,明明有一个乾元的妻子,反而又勾搭上了国民党的一个旅长叫荣石,这个荣石背景也不干净,以前是热河一霸,后来还当过汉奸。”
明楼沉默不语,崔中石也面有不愉,他说:“宋青同志我正好有事和你说。”
“你说。”
崔中石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国民政府调令,国民政府将你调到了山东政治部,山东是华北华东战场重要的一部分,山东省党政军统一指挥部主任王耀武,你可要多多小心,这是老蒋的一块王牌,你到了那里要注意潜伏,切记不要意气用事。”
“我明白。”宋青郑重的点了点头,“只是明先生这里……”
“我们会另外安排人手。”崔中石打断道:“反倒是,你此次是单人单线,一人一点,除了你的上下线没有其他组的成员认识你,所以要加倍小心。”
宋青表示明白,崔中石以让他提前回去准备为由打发走了他,宋青见明楼和崔中石还有话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现在不适合再多听下去,起身便走了,第二天便去了济南。
宋青一离开茶楼,明楼和崔中石两人都放松了些。
“宋青是继明诚之后分配到你身边做谍报工作的么?”崔中石问道。
“他是抗战结束后分配过来的。”明楼现在很不愿意听到明诚这两个字,“我前一个秘书因为工作的事调走了,把他分配过来了,以宋青的能力,在日军眼皮子底下潜伏,恐怕第二天就要全军覆没。”
崔中石他叹气道:“明天与咱们碰面的许一霖,他和名义上的妻子夏禾都是我党工作人员,是父母包办婚姻,但夏禾在结婚前已经有自由恋爱的对象了,也是我党的地下人员,夏禾在她恋人牺牲后,生了两个闺女,南边的特务要查她,是许一霖给她做的掩护,两人辗转到了北方,而荣石,在长城抗战期间,做的是和你一样的工作,表面迎合日本人,背地里却一直在支持抗日,实际也是共产党。宋青个人能力还是很强的,也是老革命了,只是对人对事太容易掺杂个人情绪,实在不适合做谍报工作。”
明楼点点头,“中央派给我的任务是?”
“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此时的方家,正在宴请从上海来的梁仲春一家。
1946年8月,北平。
方孟韦听到明楼要来北平的消息,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写道:我还是不见他了,如果他知道我还活着,搞不好会猜到我的共产党身份,现在解放战争已全面爆发,我父亲又是国民党的经济要员,恐怕对党对家都不好。
崔中石看着明诚离开的背影,心有不忍。他和方孟敖在离开上海的前夕知道了策反并清除明诚的中央密电,方孟敖知道这份消息后勃然大怒,差点把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点全部砸烂,要不是自己拦着,他去刺杀明楼都是有可能的。
“他执行任务,处决明诚我没意见,可他妈的,他处决之前,还标记了我弟弟,把我弟弟害成这样,妈的,共产党怎么了,老子照样能毙了他!”方孟敖即将冲出小院,要不是两个alpha拦着,他真能去毙了明楼。
方孟敖终究没有去找明楼的麻烦,国家存亡之际,他们都必须以大局为重,他看着昏迷的弟弟,一个字一个字咬牙道:“阿诚死了,我弟弟是方孟韦,他也不用认识明楼,现在安全洗掉标记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孟韦要是找不到对象,大不了我养他一辈子!”
当时的崔中石觉得明楼明诚,分居南北方,很难有机会再见面了,哪想到这样一个决定,让两个人兜兜转转了十几年都无法释怀。
1946年8月,北平方家。
“孟韦回来了。”方步亭刚刚下班,他和程小云看向门口,见孟韦走进屋来,原本疲惫的感觉也没有了,露出慈祥的微笑,孟韦看看他,也笑了,笑的很开心,点了点头。
“叔叔,叔叔。”方奕方欣跑过来喊着让方孟韦抱,“你们俩真淘气!”何孝钰追着孩子也跑了出来。
方孟韦因着沾染了一身香灰味,并没有着急去抱两个孩子,何孝钰也明白他去做什么了,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屋玩。
“小哥,我回来了!”跟着进来的是谢木兰,他的表妹,今年刚刚考上燕京大学,她生性纯真活泼,对这个失散多年又回来的小哥充满了好奇,谢木兰总觉得小哥总散发着神秘又温柔的气息,对家人很温柔,她却又看不透对方,总觉得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药给你熬好了,孟韦一会儿过来吃药吧。”谢培东从厨房走出来,方孟韦吃的药,他和程小云从来不假他人之手,都是自己仔细熬制的。
方孟韦点点头,去了厨房喝药,谢木兰好奇的张望着,偷偷问谢培东:“标记小哥的人死了么?如果能找到为什么还要洗掉标记?”
“小孩子家,管那么多做什么?”谢培东训木兰,后者撅着嘴上了楼。
“经济部顾问明楼将于十月抵达北平。”谢培东看着电报。
“这个明楼先前做过汪伪政府的顾问,稳定经济很有一套,上个月差点被当做汉奸枪毙了,后来因为有军统的身份才得以释放。”方步亭坐在书桌后面说着明楼的履历,“是个很不好相与的,从上海南京传来的消息是,这人睚眦必报,精于算计,不好对付啊!”
“我们做事都是遵循中央的指示,就算他要找麻烦,一来他抓不到,二来他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谢培东将文件整齐的放在桌子上。
“不说这些了,自从孟韦找回来以后,我就想着将重心往家里挪挪,好好弥补弥补他。”方步亭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下周他还要去打针。”
“大夫说再有半年就好了。”谢培东抬头说。
“那就好。”方步亭说,“孟韦还年轻,可以给他再相看相看。”
“我觉得,还是看孟韦的意思吧。”谢培东思索道,“孟韦也是个有主意的,之前又受的那么重的伤,恐怕一时半会儿心里拗不过来。”
“你说到底是谁标记了他?”方步亭每每想到这件事就痛心疾首,谢培东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方步亭气了一会儿,最终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
“当初孟敖说找弟弟,其实我心里是不抱希望的,但总还是前盼万盼,想着万一会有希望呢,我就想着这孩子会不会没了,或者人在却受了苦;后来啊,孟敖说找着了,但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也不能和家里人联系,我盼的更厉害了,想着他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的,在外面是不是吃了不少苦,读没读过书,万一没受过教育怎么办?结果没想到……”
方步亭拍了拍椅子扶手,却说不下去了,他见谢培东要言语,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我以为我会站在那里等着孟韦过来喊我一声爸,却没行到我见到我儿子的时候,他浑身是伤,都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当时我看到他那一身伤,而且知道他在上海的时候伤的更中,我的心就又痛了一次,和我当时失去妻子和女儿的时候一样痛;崔中石说,那孩子是个顶天立地的中国人,我就松了一口气,上个月死间计划解密,我才知道,如果不是孟敖他们设计营救,孟韦这就是拿命来换胜利啊,我为这个儿子骄傲,却又心酸,如果当初不是我……”
方步亭拿手帕擦了擦微湿的眼眶继续道:“我当时真怕孟韦醒不过来,他那个时侯肚子又大,幸好小云和你在身边帮我照顾他,我当时想,只要我儿子能醒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却没想到,人是醒了,却也哑了,这声爸,我终究是没听到啊!”
“至少人活过来了不是。”谢培东安慰道,“孟韦真是不错,我听说他在军统期间,在巴黎上的学,那孩子,画画也很有天赋,好孩子无论在哪里终究都是优秀的,成才成器!”
“是啊。”方步亭缓过劲来,“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我两个儿子都是民族英雄,都是国家栋梁,光这一点就够我骄傲一辈子的了。”说完他起身和谢培东走到门口,“这段时间还是累了你了。”
“应该的,我也是真心喜欢这孩子。”谢培东说道,“你也多陪陪小小嫂子,我看得出来,她拿孟韦当亲儿子疼,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不容易。”
方步亭点点头,两人各自回房睡了。
=========
1946年9月,上海梁家。
“该打包的打包,我说那些破烂你就别收拾了。”梁仲春看着老婆收拾东西,指指点点的。
“都是好的,白扔了可惜。”梁夫人皱皱眉头,这个也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
“香港那边我都置办好了。”梁仲春往外张望一眼,见儿子在看书,甚是欣慰。
“你这次去北平,就传这件,这件好。”梁夫人拿了衣服给梁仲春比量。
“行,听你的。”梁仲春自从二夫人被汪曼春杀害后,再没往家里弄个老三,一心盼着老婆儿子回来,现在盼回来了,自然格外珍惜,“对了,你从重庆回来的时候,方孟敖的弟弟咋样了?”
“你说阿诚?”梁夫人问。
“你可别说阿诚,方家人可不愿意听,得叫孟韦。”梁仲春纠正道。
“唉,也是个命苦的。”梁夫人叹了口气,“听方孟敖媳妇说,刚接回来的时候老惨了。”
“这还用你说,他在76号受那些刑我都看着呢。”
“那你也不拦拦。”
“我怎么拦?我但凡有一点表示,今天你就不用在这给我比量衣服了,改给我烧衣服吧!”
“呸呸呸。”梁夫人啐了几口,“当时啊,听说是大着肚子接回去的,结果最后孝钰一胎生了俩,有儿有女,孟韦就……唉。”
“他那孩子在上海准备走的时候,大夫就说保不打住了。”
“反正后来他病好了,我还见过几面,也养的差不多,方家也是等他养好了之后,给他吃药打针,准备清洗标记呢。”
“这清洗标记可不是胡闹的,古来也有法子,不过越快的手段就越伤身,那些好的方法和药物贵的很,没副作用,缺点就是慢,不过方家嘛,那是大世家,肯定是用的好方子,还中西医结合,我听说再过几个月,孟韦就会恢复了。”
“那到时候这方家的坤泽小儿子岂不是会有很多人抢。”梁夫人目光闪闪。
“我看够呛,谁能过的了他大哥那关。”梁仲春想了想方孟韦,又想了想方孟敖,最后想到明楼,打了个寒颤。
=========
1946年9月,上海,明楼办公室。
“明先生,下个月您就要去北平赴任了,北平那里也是表面平静,背地里暗涛汹涌。”宋青在明楼办公室内说道。
“暗涛汹涌也罢,风平浪静也罢,我们都要打起精神来应对,北平的那批官员比汪伪政府老奸巨滑的多了。”明楼坐在椅子上说道,但神情却放松的很,好像丝毫没有为这种事操心过。
“解放战争已经爆发,我们迟早会取得胜利。”宋青信心满满的说,可他发现明楼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话,“明先生?”
只要能取得胜利;只要能打败敌人。这两句话在明楼耳边再次响起,却又被宋青打断,明楼又有些头疼了,宋青见了要取药给他,被他拒绝,便退了出去。
抗日战争胜利了,可是明楼还是要继续潜伏,国民党政府自抗战结束后,管理层也经历了一次大换血,不够优秀的特工都折在了战争中,留下的都是优秀的人才,在这群人才中潜伏,就需要有更高的能力和潜伏技能。对付这帮老狐狸,明楼想想都觉得费神。他很久没有闻到过那种味道了,以前明诚的omega身边被自己戳穿后,总会在他疲惫的时候将自己的信息素缓缓释放出来,那种暗香比阿司匹林好用多了,明诚走后,明楼托堂兄明堂调配了好多香水,但就是调不出那种味儿。五年了,在军事法庭上,明诚的遗物,将明楼在心底埋得好好的东西又挖开了,可是明楼知道,人没了就是没了,自己亲手做的局把明诚坑了进去,给汪曼春的怀疑点了火,也是自己让藤田芳政彻底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明诚一人完成的。汪曼春,明诚,自己亲手了结了两个曾经的爱人,就像是自己的宿命一样。明楼拿出药来,吞了几片。
宋青到明公馆的时候,明镜正在叮嘱下人收拾行李,“阿香啊,把这个带上,那个也包起来。”
“明董事长好。”宋青问好道。
“哟,宋青来了。”阿香去泡壶茶,明镜招呼宋青道,“本来明楼和明台这次去,我是不合适跟着的,可正好北平那里有些生意要谈,就那个许夏的香水现在和我们明家香竞争的很厉害呢,唉,一个在香港的品牌,居然在北边打的火热,这次我要亲自去谈才行。”
“那许家的香水得了北方荣家的资助,所以才火热的很。”宋青解释道。
“不管怎么说,得把生意谈下来。”明镜道,忽然有个孩子跑了过来,“哎呀,明业,在玩什么呢?”她看到明业手里的画,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阿香,你也不看着点。”明镜埋怨道,“这什么东西啊,随便让小孩子拿着。”
“我看这画挺好的。”说话的是明台,从楼上走下来,跟着的程锦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也不理。
“明台。”宋青站了起来,明台冲他点了点头,“宋青哥。”
“这次去北平,可不能大意了。”宋青待阿香哄明业上去了,对明镜,明台夫妇道,“明珏就在北平疗养,这个双手沾满共产党鲜血的刽子手,狡猾的很,好在他的学生死的死,残的残,像明诚,李……”
“你能不能不提阿诚哥?”明台呛道,“宋青秘书,我知道,你的叔父是牺牲在明珏枪下的,可是那时候阿诚哥还没长大呢,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论到明珏的学生,我大哥明楼,我大哥王天风也算是他的学生。”
“明台,我知道死间计划里,我们设计明诚替代了你,而他又饱受酷刑,你心生愧疚。”宋青脸色变了,但毕竟身处明家,自己的上级明楼又心疼这个弟弟,自己实在不好发火,“我想他心里也清楚,就算他再咬你出来,明楼先生只会让他死的更惨,所以他才……”
“放屁!”明台大怒,他往前走了两步,要不是程锦云拦着,明台就要上去揍宋青了,“多少次刺杀日本高官都是阿诚哥拿血拿伤换来的,阿诚哥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么?都牺牲的人,你在这里接二连三的诋毁他,有没有一个党员应该有的素质?”
“可是他杀了桂姨,他的养母!”明镜很小的时候,就由桂姨照顾,而明家家败,桂姨也不离不弃,在得知桂姨被明诚枪杀后,明镜就对阿诚恨之入骨了,“一个杀了自己母亲的人,何其丧心病狂。”
“可是……”明台还要还嘴,却看明业又跑了下来,阿香追在后面。
“怎么回事?他怎么还拿着这幅画?”明镜亦大怒,“阿香,把画扔了!”
“不准扔!”明台喊道,程锦云拦住他,扭头对阿香说:“听大姐的,把画扔的远远地。”说完又给明台使眼色,明台气不过,蹬蹬蹬的上了楼,程锦云向宋青道了歉,也抱着孩子回去了,留下明镜宽慰宋青。
程锦云回屋后,看到丈夫窝在床上生闷气,抿嘴笑了笑,推推明台,“还生气呢,怎么跟个小孩似得。”
“走走走,别烦我。”明台挥挥手,不耐烦。
“行,那这画我看你是不要了。”程锦云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明台一听画,翻身下床,拦住锦云,嬉皮笑脸道:“锦云,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最疼你的是大姐。”锦云笑道,“多大的人了,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的。”她把画递给明台,“放好了,别让大姐再看到。”
“谢过娘子!”明台假装作揖,锦云伸手要打,他躲了过去,笑嘻嘻的坐到椅子上,看着那画,渐渐笑容消失了。
“我知道你对阿诚替你牺牲那事内疚。”锦云坐到明台旁边,和气道:“可是清除明诚是党下达的命令,大哥不得不执行,而且如果不执行,现在他有可能就是我们的敌人,这时候我们再面对他,就会更痛苦。”
“你也觉得阿诚哥是我们的敌人?”明台抬头的盯着锦云。
锦云沉默了一刻钟,突然道:“不知道。”
“不知道?”明台皱眉道。
“你还记得狩猎行动么?”程锦云道。
“知道啊,你问这个做什么?”明台奇怪道。
“当时,带明诚去日军医院的救护车,就是你爹的行动小组,我也在上面。”程锦云道。
“那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明台急道。
“上级的任务能随便说么?”程锦云白了明台一眼道,“如果当时那几个地下党的联络组是阿诚发现并清除的,那我和黎叔为什么一直安然无恙。”
明台刚要说话,又被妻子制止了,锦云继续道:“可是如果他对共产党没有敌意,为什么那几个联络点被清除的前夕,他都在周围徘徊,但是当时国共统一抗日,那几个联络点对打击日军都有贡献,阿诚又不像是个短视的人,总觉得很矛盾。”
“我就说么,阿诚哥不是坏人。”明台插嘴。
“你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跳脱?”锦云叹气,“但是他杀了桂姨。”明台听到这句话后,又蔫了。
“桂姨。”明台思索道,他来明家的后和桂姨接触的不多,所以不像明镜那样会代入很多感情因素,“对啊,如果他当时是要去拔除地下党的联络点,就更不应该对桂姨下手了,那组成员就是听到了桂姨的声音才赶紧撤离的,阿诚哥可是我见过的唯二最优秀的特工之一。”
“会不会当初暴露联络点的另有其人?”锦云探索道。
“没错,会不会有另一个人我们都没注意?”明台低头,两人一起思索道。
不一会儿,两人抬头,异口同声道:“桂姨!”明台说完又道:“不会吧?”
“桂姨当时在你家都做些什么?”锦云问道
“就是去买买菜,做做工。”明台回想道,我当时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也没注意她。
“我记得大姐当时的保险柜被汪曼春查过。”锦云抬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扭头对明台道,“有谁能知道大姐在银行开过那个保险柜,还知道的那么仔细,只能是家里人啊。”
“那太可怕了。”明台打了个寒战,“家里一直潜伏了一个日本特务,我,大哥,大姐一直都不知道。”
“不管你们知道不知道,或者桂姨是不是日本特务,她都已经去了五年了。”锦云道。
“我还是想查清楚真相。”明台道,“可是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还要瞒着大哥大姐,真头痛!我都快要像大哥那样得头疼病了。”
“拉倒吧你!”锦云没给明台好脸色,“还跟大哥比。”她想了一会儿,又道:“或许我们可以去问问别人。”
“谁?”
“梁仲春!”
明楼回家的时候,宋青正好要回去,他对明楼明镜道:“这次护送我们去北平的飞行员也是我们的地下党员。”
“哦?是谁?”明镜好奇道。
“笕桥航校上校教官方孟敖。”
南京,8月,明家。
淫雨霏霏,明楼站在窗前,心里筹谋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宋青敲了敲门,得了许可后推门而入,“事成了,明先生,明先生?”
“知道了。”那一句事成了,让明楼将将走了走神,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孔祥熙明天约我见面。”
“抗战结束,百废待兴,解放战争也面临着全面爆发,蒋介石他们是想请先生出马稳定经济。”宋青道。
“是啊。”明楼从窗户边走回书桌坐下,“虽然他们想用我,但还是对我心存怀疑,那封调查毒蛇赤化的报告一天不打上去,我也就一天不得重用。”
“那报告明诚不是在处决前汇报过么?”宋青疑惑道,“我们监听到的,是毒蛇没有赤化嫌疑。”
明楼听到处决二字,眉头皱了皱眉,但是宋青没有注意到,明楼道:“阿诚,明诚的那份报告是汇报了,但是还有一个人手里仍旧有调查令。”
“是谁?”宋青大惊。
“梁仲春!”明楼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是他?”宋青思索道:“那先生,我们要不要?”
“不必!”明楼摆了摆手,“明诚没了,我们再对梁仲春下手,他们就会怀疑了,这份调查令的背后你知道是谁么?”明楼见宋青不解,叹了口气,说道:“是明珏!”
“是他?”宋青恍然大悟,“也对,不是他也调动不了明诚来查先生的底。”
明珏虽然也姓明,却和明楼没什么关系,他大了明楼一辈,是党国最优秀的特务教官,也是铁杆的国民党员,手上沾满了共产党的鲜血,参加过很多次镇压共产党革命的活动,对共产党是深恶痛绝,而共产党内部的同志对他也是恨不能啖其血食其肉,明诚是明珏最中意的学生,抗日期间,他潜伏为明楼手下的秘书长,配合明楼行动,两人配合默契,相互欣赏,然而如果抗日一旦结束,两党兵戎相向,明诚势必会对我党造成威胁,中央给明楼的指示有一条是:策反明诚,如策反无望,务必清除!这项任务,明楼完成的很彻底。
“梁仲春并不是一个彻底的中统分子,我得到消息,他这次去北京探亲后,就要飞到香港养老了。”明楼点了点桌子,“而且,前一阵子他将那份报告给我看了,亲自向军统上次汇报,我并无赤化嫌疑。”
“什么?”宋青没料到明楼已经将事情办妥了,而且他自己毫不知情,“明先生,您和他的交换条件……”
明楼看了宋青一眼,宋青对上那双眼睛,不仅打了个寒颤,他明白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明楼心中叹息,明诚死后,无论是军统还是地下党,给他配的助手终究都不如明诚,很多事情,只要一个眼神,他们彼此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语言对他们而言都是多余,默契天成,可惜……明楼的头疼了起来,宋青看了,将阿司匹林准备好,便出去了。
大哥,药,一双手将药递给头疼的他,随之递过来的水也是温度适宜,明楼有些恍惚,抬眼看了看,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三日前,南京政府大楼三条街后的茶馆雅座中,梁仲春进屋,看到明楼坐在里面。
“明先生!”梁仲春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四周,观察这周围的动静。
“梁先生不必如此紧张,今天就来了明某人一人。”明楼笑道,可在梁仲春看来,那笑容如数九寒天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小心驶得万年船。”梁仲春小心坐下,“明先生是为了那份毒蛇赤化调查令才在这里邀的梁某人吧。”
明楼抬眼,看了梁仲春一眼,梁仲春心里不自在的很,他想尽快摆脱明楼,就不得不在这里与之斡旋,但自己哪里是明楼的对手呢。
“无论是对党国,还是地下党,我梁某人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唯一能让明先生看得上的也就是我手里那份调查令了。”梁仲春面上装得四平八稳,其实桌子底下,腿是抖的,“恐怕要让明先生失望了,那份报告我已经打上去了。”
明楼嘴角微翘,沉默不言,梁仲春心里也是没底,两人沉默了一两分钟,明楼道:“什么时候。”
“你我被抓前五日。”梁仲春端起茶痛饮了一口,“和那一份一样,毒蛇并无赤化嫌疑,实为地下党离间之计。”
“梁先生就这么信得过明楼?”明楼道。
“我是不敢信不过啊。”梁仲春摸了摸身边的拐杖,“惹了你明先生的人,哪里还有好果子吃,就拿前一阵子的汉奸案来说吧,给明家和梁家使绊子的那人听说昨晚因为心脏问题猝死家中,恐怕是明先生的手笔吧。”
明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笑了笑,亦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梁先生未免太过紧张了。”
“明先生,我已经不在党国任职,打算告老还乡了,所以您是地下党也好,不是也好,和我都没什么关系了,军统,中统那里是不会再来通过我来打探你了,我可以走了么?”梁仲春想要起身。
“等一下。”明楼突然道,梁仲春惊讶,他以为明楼有什么后手,目光变得惊恐起来,哪想明楼的问题却让他放松了下来,“阿诚的遗物怎么会到你手里。”
“阿诚?阿诚与我认识的他与您认识要早。”梁仲春叹了一口气道,“当初他给我一个银行保险箱的钥匙,那保险柜里就放的那些东西。”其实是两个,梁仲春心道,另一个里的东西,让人家亲哥给取走了。
“可还有别的么?”明楼问道。
“其他的?汪曼春当初去阿诚家里不都搜遍了么,那些都是遗物。”梁仲春道,他说话反而不那么抖了。
“可还有别的遗言遗嘱么?”明楼仍旧问道。
“遗言遗嘱?”梁仲春觉得明楼今天的脑子肯定是被雨水淋坏了,“遗言有啊,就那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明楼半响沉默不语,梁仲春见了道:“没别的事情,我就告辞了,明先生,阿诚兄弟已经没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南京,1946年8月,梁家。
“我听说明楼今天去找你了。”方孟敖问道。
“别提了,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不能活着出那个茶楼了。”梁仲春想想就后怕。
“且放心吧,你飞北京,飞香港,我来开飞机护航。”方孟敖道。
“护航有什么用?我到香港,明楼照样有法子弄死我。”梁仲春抹了抹汗。
“他弄死你干啥,他有什么要弄死你的必要。”方孟敖不耐烦,“当初你拿出证据,帮了他一把,也没再给他惹事,他何必要弄死你。”
“你说的也是。”梁仲春道,“他今天问阿诚了。”
“问什么?”方孟敖一瞪眼睛。
“问阿诚有什么遗物遗言。”梁仲春给方孟敖满上酒,
“遗言?”方孟敖想起1941年那个冬天,他在上海的行刑场上看到了明诚,他已经认不出那是年初他见到的那个明诚了,五花大绑的明诚也看不清楚方孟敖,他浑身都是血,感觉肚子里的孩子正在往下坠他,他相信死去的王天风绝对不会叛变,在76号受刑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王天风的整个计划,拿四个特工的命,来换正面战场的胜利,很划算的卖卖,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为计划的成功而骄傲,也隐隐遗憾,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当初给阿诚验明死亡的那个女医生呢?”
“别提了,她是高木带着到现场的,你也看到了,当时真是吓死我了。”梁仲春小酌了一杯,“真没想到她居然和咱们一起瞒过了高木,后来我才知道,军统刺杀许鹤行动的时候,阿诚因为她是中国人留她一条命,好人那就是有好报,这不,她认出了阿诚,也帮咱们作了伪证。”
“那她人呢?不会被你灭口了吧?”方孟敖还沉浸在回想中,他举枪的手在发抖,半天也扣动不了扳机,梁仲春在他耳边说道:“拿稳了枪,你拖得越久,他活的几率就越小。”枪声一响,阿诚中枪倒地。
“我还没那么坏。”梁仲春拍了拍桌子,夹起一块腌笋塞到嘴里,“人活着,风声一过,我就送她出上海了。”
“那藤田芳政和汪曼春没因此质疑你吧?”方孟敖回过神问道:“明楼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梁仲春眯起眼睛,有点得意,“当初你我用另一个死刑犯的尸体替代了阿诚,那些跟着搬运遗体参与掩埋的76号工作人员,除了那几个和我有过命交情的心腹,其他的人在后来围剿汪曼春时,炸死在面粉厂里了,那埋了遗体……事后我找人引了几只野狗,啃得那尸身谁也认不出来,明楼最后也不得不承认,明诚确实是被我处决了。”
“是啊,阿诚都死了五年了。”方孟敖仰头,将满满一盅酒一饮而尽。
1946年8月,北平,方家。
这一天正好是中元节,方孟韦托人买了点黄表纸,一个人跑到僻静的角落,崔中石在远处远远看着,他知道方孟韦祭奠的是当初在巴黎的地下党护送小组。他初见方孟韦的时候,对方还在昏迷,满身是血,大夫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那段时间方孟敖一直守在孟韦的床头,那么糙的大老爷们,伺候起弟弟来比女人还细心,梁仲春给了他一把钥匙,说是阿诚放在他那里的,他代方孟敖跑了一趟,惊喜却又心酸的发现。
方孟韦将黄表纸细细的划开几叠,贵婉,代号烟缸,还有茶杯,漏斗,他的手在抖,每划出一叠,都代表着和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战友又牺牲了一个,只剩下了他,青瓷,在巴黎,最后一次护送行动,护送的是他自己,但战友因为叛徒出卖全部牺牲,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没有了上下线,没有人能证明他在共产党的身份,他只能在军统和新政府继续潜伏,等待重新见到光明的那一刻,那段时光是他最黑暗的一刻。
黄表纸又划了几叠,郭骑云,于曼丽,王天风。王天风不必说,在巴黎的时候,两人曾经有过交。作为毒蜂的副官,郭骑云和他有过不少交流,两人惺惺相惜,一提到各自的长官见面就头大,可惜也牺牲了,郭骑云死后,他的女朋友听说殉情了,也不知有没有合葬在一起,但相信明台会帮他们料理后事的,于曼丽他没接触过,但同为抗日的战士,他也为她划出了一叠。
纸钱点燃,黄色的纸张渐渐变成黑色,进而变成了白灰,青烟徐徐上升,飞入屋顶,慢慢学消散,方孟韦并不信鬼神,但整整四年,组织给他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持静默,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这里烧烧纸缅怀缅怀战友了。
方孟韦做完了这些,站起身来,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崔中石,一时精神恍惚,1941年,方孟敖和崔中石护送他回重庆,整个路上他的意识都是不清醒的,等真正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北平了。方孟韦永远不会忘记1942年春天的那个下午,崔中石过来探望他,家里的哥哥方孟敖坐在床边,哥哥说一句,自己就在本子上写一句,崔中石将房间的门关上,两人有些好奇,尔后,崔中石说出了那句让他期盼已经的话:“今年雨水大,你们这里有上好的茶叶么?”
方家两兄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明白了之后,弟弟方孟韦抓起笔和纸,颤颤巍巍的在纸上写起字来。
“上好的茶叶我们这里应有尽有,龙井,普洱,碧螺春,不知道您要哪种?”他的字原本写的很好看,但因为情绪激动,此时歪歪扭扭犹如爬蛇。
“大红袍有么?”崔中石盯着方孟韦道。
“有,您要多少?”方孟韦再次写道,方孟敖猛地从床边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最后站在床头,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弟弟在纸上写字。
“三两三钱。”崔中石说完,吐了一口气道:“方孟韦同志,不,应该说青瓷同志,欢迎你回家。”
方孟韦一直在哆嗦,眼泪流淌了下来,哥哥在床边抱住了他,已经哭出了声音,他反复说道:“孟韦,你是好样的。”崔中石静静地站在床尾,很安静,但是眼圈也红了。
“死间计划解密了。”崔中石看了看路边的白灰,扭头对方孟韦道,对方低垂的头点了点,崔中石又道:“组织同意你恢复工作。”
方孟韦猛一抬头,不可置信,“但是你要确保自己的身体完全调养好。”崔中石又接了一句:“明楼要来北平了。”
(说在前面的话:伪装者+北平无战事,时间线已死,勿念;所有人设基本按照小说和剧里杂糅改编,剧情和发展顺序做了较大改动,但有些人设从新设定了,比如梁萌萌,我让他提前投诚了,就是为了推动剧情,此文梁处长实力挽尊。程锦云按照小说人设改写,不黑,明台组西皮,北京篇会有重要戏份,郭骑云,于曼丽,王天风,按照原剧设定殉国,不适者请绕行。本文撒泼天狗血,虐也泼天,强行HE,所以不要说大哥都这样了阿诚还能原谅他?呵呵,我是HE党,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HE。)
(本文借用到的梗都获得了原作者的许可,一个是B站的猎人梗,一个是JK姑娘明楼没有救出明诚的梗,一个是胖鸟mou亲的方孟敖有俩孩子但其中一个是阿诚的,但都做了自己的加工改编。)
1940年冬,上海,76号特务工作指挥部处长梁仲春坐在车里,由政府秘书明城开车带去机场。
“听说今天要去接的人也姓明,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吧。”梁仲春眼睛本来就不大,现在眯着更小了。
“我们能有什么关系,他是哪个明,上海赫赫有名的明家,我呢,一个小小的政府机关秘书。”明诚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你这个明诚也不赖呀,能有几个做到秘书长的?同样是beta,你比办公厅里那些个强了不知多少。”梁仲春凑上前笑道,“这个明楼是财政司副司长汪芙蕖的得意门生,被聘任做新政府的首席财政顾问,听说还会被委任为特工总部委员会的新会长,这样一来就成了你我共同的上司了,到时候,阿诚老弟你可要多多帮衬啊!”
“以梁处长你的本事,到时需要帮衬的恐怕是我吧!”阿诚冷笑道。
“唉,我老婆孩子都被你们带到重庆了,哪儿还有能帮你们的。”梁仲春叹气道,“这明楼,也是军统的吧?他是看不上我这种反水再反水的人,我能仰仗的也只有你了。”
“你有党国颁发的特赦令,怕什么?”阿诚道,“更何况也不是让你拿命往里填,托日本人的后腿你总会吧?”
梁仲春得意笑道:“放心吧,别的不行,给他们日本人捣鬼,绝对没问题。”
两人不再说话,明诚专心开车,思绪却飘忽不定:当年,他千辛万苦逃出来,却晕倒在明楼学校门口,明楼看到了,误以为他是走失,差人把他送回了养母那里,那一次又在死亡线上走了个来回,不过合该他明诚命不该绝,再次出逃的时候被老师捡了回去,也不知道明楼会不会认出他来。
明楼一下飞机就看到了来迎接他的人,这里面有政府的要员,也有伪军和日军军方的官员,有谄媚的,也有试探的,不过他最注意的是则是站在不仅不远处的两个人,76号处长梁仲春,属性alpha,曾经投靠汪伪政府,现已策反,家人被控制在重庆,手里有陈果夫先生亲自颁发的特赦领,主要负责消息的传递和走私线路的运营;明诚,这是明楼最关心的人,属性不明,在军统的表现比很多alpha都出色,但从未散发过信息素,曾在法国受训三年,自由发展一年,目前都认为明诚是极具alpha属性的beta,今后,明诚会作为他的秘书长配合他的特务工作,明楼用眼神向明诚和梁仲春微微示意,那二人心下了然,向明楼微微欠身,众人之中并没有人注意。
“能看出是什么属性么?”梁仲春眯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明诚道。
“没有散发信息素,不过肯定是alpha,这是众所周知的,你还要问我?”明诚咬牙小声道。
“听说这个明楼长官alpha信息场十分强大,只要释放,方圆百米内的Omega都要发情,所以平日里都收着。”梁仲春撇撇嘴。
“你一个alpha操什么闲心?”明诚咋舌。
“我还不能羡慕羡慕?哼!”
而与此同时,方孟敖偷偷从重庆做火车潜入了上海,他查到,二十年前失散的弟弟,是流落到了上海,他要把弟弟找回来。
======
1946年7月5日,南京,法庭,观众席上做着的众人,有学生,有老人,有壮汉,有孩子,法庭上很是嘈杂,喊的大多是“狗汉奸,去死”之类的话,十几个被告,明楼就在其中,站的直直的,被告之中还有一个,是76号处长梁仲春,他驼着背,虽有些狼狈,但眼神却没死。
“经审查,梁仲春通敌卖国,在汪伪政府76号任职期间,迫害多名我党优秀特工,现以汉奸罪论处。”
“冤枉啊!”梁仲春喊道,群众席作上的人都骂开来,却有一人上前给梁仲春递了个箱子。
“什么人,居然敢藐视法庭?”法官大怒,可来人也不简单,递上了证件,法官一看就哑了火。
“我虽为76号行动处处长,但我梁某身在曹营心在汉,明为汉奸,实为救国,我现在手中有一封陈果夫先生颁发的特赦令,可以请法官大人一验真伪。”梁仲春从皮箱里取出信件,递交给法庭警察,由他转交给法官。
观众席上的众人也因为事情有变,一时没转过弯来,登时全场鸦雀无声。
有些被告不安分起来,明楼却仍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这次是国民党里的要他的命,明明之前一切都安排好,却突然有士兵闯进明家抓了他,明家的企业一应查封,大姐和明台也被关了起来,此后和自己有接触的军统特工非死即伤,根本无人能出来为自己作证,而抗战胜利前夕,自己在政府办公厅的那个共产党助手也被调走了,共产党那边也无法下手,梁仲春手里有特赦令还好说,自己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不过明楼已有觉悟,总是背后千夫所指,腰杆子也挺得笔直。
那法官接过特赦令,却扔趾高气扬,早就有人疏通好要梁仲春和明楼的性命了,一张特赦令很容易就能真的说成假的,他扫了一眼特赦令,刚要说话,却看到特赦令下面还有一份文件,他以为是梁仲春将别的不相干的东西送上来,不耐烦的刚要拿开,却看到文件上的签字变了脸色。
“特赦令确实是真的。”法官咳嗽了两声。
“我不光有特赦令。”梁仲春看到法官吃了瘪,心里冷笑,“我在76号,在明长官的指挥下,救出多名我党优秀特工,粉碎过多次日军的计划,这都是有实物证据的。”
梁仲春这话一出,法官大惊,他没想到梁仲春逃脱了,还要拉着明楼一起走,原本安静的观众席,此时不少人窃窃私语,法庭又变得嘈杂,莫说其他人了,明楼也是震惊不已,瞪着眼睛看向梁仲春,他居然会替自己开脱?
皮箱里一件件实物证据往外拿,法官也是冒了一头的汗,一边要明楼和梁仲春的命,一边要保,两边都得罪不起,但权衡之下,还是保命的这头最大,想来把这些理由报上去,要命的那边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于是当即宣布,明楼梁仲春当庭释放,归还家产。
“梁处长,多谢了。”明楼从法庭里走出来对梁仲春道。
“我已不是76号处长,明长官就不要喊我处长了,大家都为党国做事,哪里需要谈个谢。”梁仲春笑道,此时他手里没有拐杖,走起路来瘸的更明显。
“明某也不再是汪伪政府的经济顾问,长官一称当不起啊。”明楼笑道,他是瞧不起梁仲春的,但毕竟此刻若是没有对方在法庭摆上的证物,自己的命可能就搭进去了,搭进去不说,还要连累家姐和明台落得一世骂名。
“明楼先生过谦了,您有大才,等着吧,国民政府很快还会再启用您的。”梁仲春道,他下楼梯的时候,必须要扶着楼梯小心翼翼,在关押期间,那条瘸腿又有些不好了,明诚被处决之后,他在明楼面前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明楼拿自己做替死鬼,现在虽说两人不是上下级了,但蒋家看上了明楼的经济才能,再启用他也是时间问题而已。
“借梁先生吉言。”明楼道,突然他话锋一转,“那些证物,有些是不应该留下的,梁先生……”
“那不是我留下的。”梁仲春走到了大街上,四下张望,他转过身面向明楼,“那是明诚的遗物。”
明楼身体晃了晃,两人皆沉默无语,梁仲春的张望终于有了结果,他的老婆孩子跑了过来,一家三口抱头痛哭,明楼默默的看着他们三人,目光复杂,但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明镜和明台也来了,他也是一家三口上了汽车,上车前,他感觉不对,往街角张望,却什么都没看到。
“平安回来就好。”明镜在车上抹泪道。
“不光平安回来,我们的企业也当庭解封了。”明楼安慰家姐道。
“大哥!”明台坐在副驾驶,看向明楼,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少爷了,而是一名优秀的地下党,“这次回家好好休息,锦云在家收拾好了。”他知道,此时什么不需要说,只说家里的琐事就是最大的温暖。
“死间计划解密了,王天风的身份也反正了。”明楼对明台道,后者微微一怔,转过身冲着车窗外,身子在抖,明楼明镜对看一眼,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想不到这次居然是梁仲春救了你。”明镜过了一会儿,突然道,“他怎么那么好心。”
开车的司机正是之前被调走的在汪伪政府给明楼做秘书的人,叫宋青,真实身份也是地下党,他突然道:“这次救明先生的恐怕不是梁仲春,而是他身后的蒋家,他们这是要用到明先生,单单一个梁仲春不成气候,好在明诚已被明先生设计处决,不然换了他这个明珏的得意门生,就难缠多了。”
“明诚虽然是军统,但也是个铁骨铮铮的中国人!”说话的却是明台,他怒瞪了宋青一眼,一时间车内又沉默了,宋青也尴尬的不说话开着车。
明楼有些疲惫,他又想起一些事情来,明诚被特高课下命令处决后,梁仲春再没敢来找过他,直到汪曼春被特高课认证为毒蛇关起来后,梁仲春才去过他的办公室一次,说了一句话:“明诚被捕后,只说了一句话,我什么都不知道,此后无论怎么用刑,或者被注射药剂,都只字未提,一声不吭。”
深夜,梁仲春的家里,梁夫人和苗苗已经回去睡了,梁仲春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穿空军军装的男人,那是笕桥航校的教官方孟敖。
“这几年多亏了你们方家和何家,我老婆和孩子能在重庆生活下去。”梁仲春感激道。
“我还要谢谢你呢,老同学,当初是你安排我和孟韦相认的,也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把孟韦救出来的。”方孟敖和梁仲春干了一杯酒。
“计划都是你和那个什么,崔中石,商量好的,我只不过照办而已。”梁仲春摸了摸身边的拐杖,“说到底,我还要谢谢你弟弟,如果不是他当年胁迫着我投诚,今天当庭枪决的就是我了。”
“咱也别整些虚的了,老梁,你接下来要干啥?”方孟敖说道。
“先去趟北平,那里有几个亲戚要照应一下,然后……”梁仲春想了想,“去香港,这几年我攒的钱有一大部分都投在了香港,我这种人,国民政府是断不会再用,还不如去香港做个富家翁。”
“那你可要小心,我听说此次就是有人想要对你下手,买通了法官要治你个汉奸罪。你这次去可要小心。”方孟敖道。
“我知道,今天在街角的盯着明楼看恨不能打他的人是你吧?”梁仲春见方孟敖没反驳,接着往下说,“那人无非是图我梁家和明家的家产,不是为了政治原因,而且我这次是搭上了蒋家,捐了一大笔钱走的门路,他不会再动我了,再动就是引火烧身。”
“如此便好。”方孟敖道。
“你弟弟咋样了?”梁仲春问道,“当初送走的时候,孩子好像都没了,人还没救醒。”
“人救回来了,你这次去北平就能见着他。”方孟敖说道,“还有我老婆,你弟妹和我的儿子女儿。”
“我还真小看你了,回趟重庆,就能睡出个媳妇来。”梁仲春打趣道,两人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光,说着不着调的荤话聊了一晚。
7月6日,北平,方步亭官邸,何孝钰从厅里取了报纸,往楼上去了,她四岁的儿子方奕在她小叔门口玩小汽车。
“别在门口玩,仔细撞着人,你妹妹呢?”何孝钰柔声对儿子道,原本,她父亲是看上了燕京的老师梁经伦做自己的乘龙快婿,哪想到方孟敖因为找弟弟的事情几番回重庆,倒和何孝钰好上了,抗日没结束,婚倒先结了,一双儿女也有了。
“在叔叔屋里!”方奕奶声奶气道,何孝钰人温柔,对儿女更是柔的能掐出水来,都说儿子才能传递香火,但她待女儿方欣倒比儿子更亲厚。
“欣欣。”何孝钰推门而入,看到方欣坐在叔叔方孟韦腿上玩着洋娃娃,方孟韦就抱着方欣看她玩,何孝钰疼方欣是远近出了名的,四岁的方欣在方家,最喜欢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妈妈,另一个就是叔叔方孟韦,她经常能从叔叔这里得到些好玩的东西,可惜这两人都不给她糖吃,说是怕长虫牙,她也经常晚上让叔叔陪着睡觉,要是别人家的小朋友,肯定是不行的,但她听小朋友的妈妈说过,她叔叔是什么坤泽,不碍事。
方孟韦冲何孝钰点了点头,何孝钰笑了笑,对方欣说:“欣欣,妈妈和叔叔说点事,你先出去和哥哥玩。”方欣的嘴翘的老高,何孝钰又道:“乖,等你生日,让你叔叔给你画好看的画,你叔叔画画可好了。”
“真的?”方欣扭头看向方孟韦,对方笑着点点头。她就欢呼雀跃的下去找哥哥玩了。
“梁仲春无罪释放了,还有明楼。”何孝钰递给方孟韦报纸。
方孟韦点点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拿出笔和一个小本在上面写着字:我申请参加组织安排的工作。
“我打过报告,但是组织安排的工作就是要求你保持静默。”何孝钰说道。
我只是不能说话,但是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方孟韦写的很急,字迹有些潦草。
“我这里是走不通了,崔婶带着两个孩子来看崔叔了,我和你今晚带着方奕方欣去他家看看,一来带点东西给他们,二来通过崔叔打报告或许行得通。”何孝钰叹了口气,这家里除了公公和小妈,都是地下党。
方孟韦点点头,把写字的纸撕下来烧掉,和何孝钰去客厅逗侄子侄女去了。